小黄?小姑娘偏头看它。穿透过去的是曾经。而它身后,夕阳渐落的方向,隐隐还能察觉到热度,那是它来的方向,是如今。好一会儿,它道:姐姐,看到你们过得好我已经放心了,对不起。小姑娘沉默一瞬,依旧笑着,她点了点它的脑袋。似明白了它的意思,却并没有失望,她道:没关系呀小黄,能陪你一段路,你也陪过我们一段路,大家都已经很开心,很圆满了。她也看了眼,正站在灌木丛边的簌棠。良久,她忽然又轻道:小黄,你还记得吗?百年之前其实我们已经见过一面了。九耳犬耳朵动了动,好一会儿,不可置信地抬头。黑漆漆的瞳孔紧盯住她,眼中流露的是一丝迷茫,复又震惊,最后怔愣当场。它想了起来。彼时,被抽去灵丝的它已然浑浑噩噩,可或许是执念作祟,或许它仍在奢求最后一丝浅淡的缘分。在某个如此刻的傍晚,它重新遇上了它的主人。可那时,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仍在他们心中。对于平凡的人而言,灭村之痛太过沉重,哪怕不为自己恨,一想到其余无辜的村民,也无法不怨。愧疚感仍萦绕心头,却在那时,他们重新与九耳相遇。以活死人般的身躯,与仍有着温热体温的小狗重逢。对比如此强烈,爱恨百感交集,最终,如陌路人般,只当从没见过。对不起。小姑娘想了许久,最终愧疚道,如果我早些想明白算了,小黄,你找到更好的归处,往后会有更好的生活。我们,就此别过了。最后,她想要轻笑,再会。或许不会再会了。人的感情有时很短暂,百年就能看开许多事。从始至终,磕磕绊绊走过了近三百年的凡人,甚至没有问过九耳为何能开口说话了,对于他们而言,这些都不重要了。要保重啊,小黄。可临到最终,她又忍不住回过头来,向夕阳下的九耳犬摆手。九耳犬鼻尖酸涩,这次却忍住了。它的身后,簌棠不曾开口,可它恍惚间,却似听见了她温柔的声音。她轻轻唤它,九九 灭兽族
望着曾经的家人远去, 他们的背影在夕阳下拉长,逐渐成为遥遥路途中的一个小点。九耳的心,却比想象中要平静不少。留在它心间的曾是不敢磨灭的执念, 它愧疚了无数日夜, 甚至因此惩罚自己, 丧失了生的意志。可是如今,身边幽香萦萦绕绕, 在它灵敏的鼻尖撩动, 是簌棠袖间的香气。是不知何时起, 早已熟悉心安的香气。她如无数次寻常般, 从袖中掏出几颗雪白的冻干, 和曾经的姐姐一样蹲下, 又同姐姐容貌完全不同。九九, 跑累了吗?要不要尝尝这个, 补充点气力。她的声音沉静, 宽容, 总在它仓皇不安时, 给予它奇妙的平静与力量。九耳当然不知道, 簌棠曾经做过快十年的宠物博主, 爱阿福的心也让后来的她爱每一小只,她太懂如何给小动物们宽慰。比之灵力抚慰精力上的疲惫,更能给予它鼓励的,是爱的人在它身边, 只要做着最寻常的事,便足以让它们感到寻常的心安。九耳犬呼出一口气, 曾经放不下的,好像在此刻, 开始渐渐释然。残阳斜照,远方的人已远行,近处的人仍在身旁。浮桑看了很久,忽然道:鹿蜀不再为他人实现愿望,九耳的灵丝重新找回,往后,他们不会再长生。簌棠微怔。再眺望远方,三人的身影已然不见。无事。呼出一口气,她最终如此道,他们应当也不想长生了。人是无比希冀和依赖温暖的种族,群居而生,星星之火燎原,才能够汲取属于生命的热度。家的概念弥足珍贵。不断颠沛流离,背井离乡的生活,才让他们的恨越来越深。这样的长生,如同折磨。又沉默了一会儿,她道:况且,以亡灵之身一直流连于地界,是会影响到他们灵魂的,对么?浮桑看向她,的确如此。遵循自然法则的神,不必纠结,凭借本能的判断,自然是选择顺应天道自然的法则。因而,他告诉簌棠的只是结果。不过,他一时没想明白,为何他非要告诉簌棠。定然是为了安九耳犬的心吧,他如是心道。簌棠轻眨着眼,没再对这件事多加评判。夕阳隐没,昼夜更替,方才如血色浓烈的余晖变得温柔,笼罩远处山峦,绮丽霞光流转,渐成明月清光。长月如钩,浓雾拂上枝头,周遭渐渐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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