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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好聚好散(4 / 9)

识间说了谎。

说出的话、泼出的水,不过陈责无悔无愧。毕竟明天或者后天他就会离开津渡,真话假话,没什么不同,更何况对方还是那个李存玉。

所以故意将变形的嗓音扯得更加歪曲刺耳,想到门口欠债还钱的油漆血字,摸摸后脖颈,一字一顿结巴着开腔:“来拿……拿钱,对,陈责他,他欠我钱。”

“亲戚?他哪儿有什么亲戚。”李存玉如此质问,皱紧眉按按耳朵,露出个稍显苦楚的表情,估计是觉得对面声音实在难听。

“我……是他表弟,远房,云南,云南临沧来的。他欠我四十五万,本带息。”

有幸那么一次,陈责为李总讨债去过临沧。那个没志气的老赖就躲在农村,想靠养些家禽就将四十五万高利贷还清,气得陈责把鸭棚鸡棚全掀翻,咯咯哒哒,羽毛满天飞。当晚他也没空手回来,掳了老赖三只跑山土鸡捎给李总,帮忙求情说再缓缓期限,三只土鸡最后估计都被用来炖汤给李存玉补身体了。陈责实在不善说谎,这个现成的故事便被他东缝西补,套在了自己身上。

不知道李存玉究竟信了多少,但他看上去根本就不在意陈责的解释,自顾自便佝下脑袋捏紧拳,而后阖了眼睛,也许是听腻了,也许是才想起,也许是重温完,到底转醒,截断陈责磕磕巴巴的瞎掰,艰难谈吐:

“陈责,陈责他已经死了。”

牛布看向活生生伫立的陈责,紧张得憋住呼吸。陈责也没说话,盯着白墙壁。夕阳已经沉落,最后一缕暗弱的日色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从脚底延伸出去,轻轻淡淡的,左耳廓的位置正好要触在李存玉的左肩上。

没人再说话。

陈责莫名感觉自己左耳朵、左耳朵上的细毛,全都开始麻痹发痒,像是真靠到李存玉肩上去了。他偏偏头,又悄然侧移两步,挪开了身影,心虚一般。

“哦,嗯……”终于,陈责努力应和的几声打破了静抑的氛围,又觉得到自己作为讨债人理当表现得更意外,遂又带着不自然的震惊补充问,“他,死了?额,怎么……怎么死的……”

逃亡途中坠崖而死,陈责知道答案。同时抬手挡住牛布,示意这个傻蛋别抢答,接下来全交给自己处理。

“怎么死的?”李存玉低声重复。

又是沉默。

他猛不丁爆发力道,“砰!”的一拳狠锤在铁门上,几乎是在同时,疯吼出声:“你是他亲戚!他怎么死的你还来问我?!”

砸门声和破音的怒嘶在狭小空间中被扩得凄厉震耳,待回颤消弭,前后对比下房间又安静得可怖。李存玉猛喘几口气,失迷无光的眼睛睁开,又闭合,似乎仍习惯于阖眼思考。牙齿抖抖索索,将下唇咬得发白,一种陈责极为熟悉的神经质,终于捅破温润的皮囊,活活跃现。

面向身前的人,将从刚才起便竭力压抑的情绪逐字吐露:

“他就该死。”

随后自知失控,一怔一讷,断崖般又没了后文。

只剩答非所问后的哑场。颀长的身躯堵在门口,胸廓撑着略不合身的西装,艰难起伏。垂下的睫毛仿佛六月底骤雨前,濒死的蜻蜓的翅膀,匆促地颤抖着,整个人疲倦、失协,随时都可能虚脱倒下一般。

“现在是,晚上,十九点整。”

“现在是,晚上,十九点整。”

客厅茶几上的电子钟突然发出呆板的合成人声,打碎沉滞的空间。

傍晚、以及傍晚的幻影,悄无声息来临,在彻底入夜之前,自天穹降下一种孤默的蓝调。浓郁稠密得没给人留透气的余地,却也仅仅是一片巨大的、透明的空旷。穿过蓝色的玻璃窗,蓝色衍溢进来,蓝色重重叠叠,将防盗栏一根一根的黑影投在地面,铸型成只存虚像、轻易便能逃脱的蓝色牢笼。

没有锁,自然也没有钥匙。陈责以及李存玉,还立在其中没动。

“你们是讨债的人里,来得最晚的一批。”李存玉这才又说话,“我只是凑巧买了这套房,和陈责没什么关系。没有其他事就请回吧,这里早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别翻,也别砸,我看不见,收拾起来会很困难。”

他侧开身,示意两人赶紧离开。

陈责扬扬下巴示意牛布走前面,先出门下楼,再做打算。

跟在牛布身后,与李存玉在门框下擦身而过的霎时,陈责却顿住了步伐。光线昏暗,所以贴近了看,他才能够发现先前第一眼见到李存玉时,记忆与现实的矛盾感从何而来。

李存玉长高了些,如今比陈责还高出小半个头,却白了好多、瘦了好多,下颌的线条明晰显刻起来。他没睁眼,却依旧站得端直,陈责适才注意到,李存玉这件不合身的外套左袖有品牌袖标,内搭的白衬衫领口缺了枚扣子——这是陈责仅有的一套西服。这些在他自己身上全是涉黑匪气的衣服,李存玉穿来,却仍从骨子里透出股净洁清贵。

也正是这时,李存玉的手猛地钳住陈责的手腕。

他手指的力道却比以前更甚,箍得陈责绞痛,铮铮凸起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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