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戎忽然抬头在我脖子上咬了一下。我愣了愣,低头,“做什么?”却见他皱着眉,语气略带不满,“你别老这么抱我。”我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好。”但还是就这么过去了。木栅栏里有个人着布衣在劈柴,每劈两下就弯着腰擦擦汗,看起来弱不禁风地。陆昭戎瞧着木栅栏里面笑了一阵,然后才朝里喊:“皖昀!”那人回过头,表情上愣了一下,然后才看到我和后面的两个。我惊奇地盯着他上下仔细瞧,真没想到居然是梅先生家里,我以往见他……好像也穿得很简单。白裘衣应当是他最贵重的衣服了。梅先生匆匆放下斧头,受宠若惊地摆好木头过来开门,然后张口结舌了半晌,说了一句:“公子。”我没忍住笑了一声。好像忽然间那个温和有礼的翩翩君子没了金光照拂,反倒像个青涩的少年人。梅先生略微窘迫地看了我一眼。昭戎笑着扯了我一下,“别介意,长玉就是这个性子。”于是梅先生很自然地点了点头。我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简易的房子,终于找到一点天虞山的气息了。不过天虞山的房子精细一点,而且没有院子,一个人一个屋子。只是……若是下雨,恐怕风一大就什么也不剩了。有一个鸡棚,一群叽喳乱叫的鸡里面混迹着一只大水牛,细长的尾巴一摆一摆,小飞虫一溜烟就跑了。院子里大大的一个圆石盘,石盘上还有一个小石盘,有一根木棒。我盯着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是做什么用的,便指着那边问:“先生,那是什么?”昭戎他们都愣了一下,便见梅先生尴尬地攥了攥袖子,笑着说:“叫我皖昀就好。”“——梅函君?我不是叫你劈柴吗?你又在读书?”一位头缠抹额的妇人推着门出来,手里提着一根粗细匀称的棍子,面色不虞。我跟着尴尬地笑了笑。梅……皖昀,算了还是梅先生。梅先生脸色急变,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在劈柴,是家里来客人了。”但见昭戎笑着揖了揖礼,客客气气道:“梅姑娘别来无恙。”梅先生小声道:“这是我阿姊。”哦——我知道,这是师伯。师伯长得也很清秀,只是年纪轻轻有了细细的皱纹,手上也很粗糙,很清瘦,眼睛却很亮,看起来梅先生很怕她。
她很高兴看见昭戎,问东问西,然后看见红木趴在穆青背上,赶紧叫他把人放下来搀着去了屋里,交代梅先生招呼我们。昭戎叫住她:“姑娘,莫要惊动屋里的新嫁娘。”师伯哂笑着看他一眼,道:“不叫她谁来添锅?”昭戎笑道:“我去就行。”我已经不惊讶了,反正陆昭戎什么都会。梅先生红着脸推辞,“不敢不敢,陆公子且先坐着,我去叫她。”然后就走了。昭戎坐在桌边四下看着,然后才解释:“我们回锦城时沈舟山给他过了信,不过临走时皖昀夫人有孕两月了,便拖了一月多过来。”我这回惊讶了一下,梅先生已经成亲了?……简直不可思议。“这么惊讶?”昭戎笑着捏了捏我的脸,“天虞山结亲很晚?”我拍掉他的手,不赞同地看着他,“我们……会不会打扰他了。”他想了想,问道:“要听听你先生的故事吗?”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简单一点。”他便扯着我的手慢吞吞说着。-------------------- 铃铛拉快的节奏(2)梅皖昀的父母死于洪灾过后的疫病,阿姊带着他搬到这边。他从小喜欢读书,家里除了柴米油盐花销都在读书上了。为了让他读书,梅阿姊未曾嫁人,有知心人等她到去岁,可那时梅皖昀要娶妻,梅阿姊便拒绝了。后来梅皖昀去了西陵家,本想着可以改变一下生活,却没想到西陵家重武轻文,那男子也等不及梅阿姊,娶了旁人。恰好陆昭戎路过,曾借住过几晚,随着梅皖昀目睹了南术三家的状况,许诺回程时聘其为门客,月银二十两,走时付了五十两定金。我听他说起月银,又没忍住多一句嘴:“你手下有多少门客?”陆昭戎,“……”他无奈地收了收我的肩膀,低声道:“以梅皖昀的学识,二十两算少了。”我想了想,也是,这样的人一辈子读书,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出身贫寒却风骨清高,也是书里养出来的贵公子。师伯出来的时候被我们的动作惊了一跳,昭戎迅速缩回手拉开距离,然后问:“那姑娘脚怎么样?”师伯不大自在地看了看我,笑道:“不严重,扭了一下,擦了药,回去买药涂两回,过两天就好。”她看向我,“这位公子是……”我连忙学着昭戎的样子作揖,“我是梅先生的学生,我叫于长玉。”师伯局促地笑了笑,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陆昭戎便揭过去这一茬,“我们今日不请自来,还望姑娘莫要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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