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想着,心下却总觉得,东海末的倾颓,不是这几十年才发生的事情。
出了东海末,面前是两条以碎石子铺就的小道,右侧一道通往黛眉殿,左侧一道,则沿溪盘着险峻的山石一路往上,最终隐没在雾霭深林之后。
手中翠绿的枝条已然枯黄了,生发之气散尽,那些流萤散开来,三三两两往来处林中飞去。
墨君圣沿着右边的道走,不多时便到了中庭。身后道口上生着几株茂盛的红花继木,交错着将路遮挡了个严实。前面不远便是露台的沉木踏道,要去往那边,得从正殿经过。
殿中的光线很暗,似乎只点了寥寥可数的几盏灯,又拉着垂帘,影子投在青琐的隔窗上,氤氲成一团黯淡的烟雾。断续有谈话之声传来,只是格外听不真切,说是那边,想必是和“幽冥侧”有所干系,毕竟那是沉决思眼下在忙的事,但“幽冥侧”到底是什么地方,并没有丝毫头绪。总之应该是很要紧的所在,因为务求隐秘,所以要把侍者都谴下去。
墨君圣这么想着,却撞见夷幽推门出来,手上的漆盘里还盛着一只空的白玉碗。两边都默然不语,内间密谈的两位也不再说话,只听淮山君隔着帘子,远远地探问道:“怎么了?”
“方才看见湖上的白鹭扑入中庭,惊了一下,”夷幽声色如常道,“这便告退了。”
淮山君没再说什么,夷幽拉上隔门,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廊道的尽头。墨君圣会意,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在这之间,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正是在内殿的角落点着宫灯,将一切都如皮影一般,照映得纤毫毕现——镂刻的案几上摆着两个茶盏,茶盏之后的一道影子,看轮廓,应当是淮山君,而另一个茶盏之后,却空无一物。
到了地方,夷幽将漆盘放在阑干上,回过身,还是那样沉郁的样子,略笑着道:“夜已很深了。”凤昭公子,何以还不安歇呢?
“安神的香囊不见了,怕落在路上,便过来找找。”墨君圣道,其实他有心问问关乎邪灵的事,但话未出口,就已然有些迟疑不定了。
“要紧么?”夷幽很温柔地问道。
月光照进来,将他的长发铺了一层霜色,那眼眸中除了映着的幽蓝外,还有些阴影,在暗处隐隐流动。
“缝制用的丝线混了之前取下来的头发。”
墨君圣静静回望,夷幽亦不动不语。在接下来的寂然对峙之中,墨君圣几乎以为他已经看透了一切。但终于,是夷幽垂首低眉,将眼眸深深掩埋在长睫底下,淡淡地浅笑道:“我会留意的。”
墨君圣道谢。末了,又挺刻意地问,刚刚殿内与淮山君谈话的是否还是沉决思——夷幽既已然容忍了他一次,那么想必也不会介意,指法上并没有多高深纯熟的技艺。墨君圣凝神听了一阵,只觉得音色灵动柔美,如潺潺溪水越过深涧,昭露出一派融融和光的盛景。
余韵散尽,墨君圣方才开口道:“幽女大人好兴致。”
“凤昭公子。”亭中按弦的,正是夷幽。
他起身揖礼,雾一般的衣袂扬起,与水上低垂的薄云相连,清透出碧蓝澄澈的天色,仿若生自湖中的精怪,唯有唇角勾起的那抹温柔笑意,一如往昔。
“幽女大人在看什么?”
“在看冥狩大人有没有跟在公子身边。”这便是在揶揄了,墨君圣也笑着,道:“幽女大人是师尊离不得的左右手,却怎的在这里躲清闲?”
夷幽却说,他并没有休沐的时候,是淮山君不想见他,索性远远地避出去。
墨君圣想,莫不是因为那日夜里,他说了关于幽冥侧的事,令淮山君不愉。
“并非如此,”仿佛是看透了墨君圣未出口的歉意,夷幽让他尽管放宽心,“大人虽不想见我,但除了公子外,似乎也不想再见别的谁。”
夷幽说,虽然神色上看不出什么,这时节里,淮山君的心绪往往很低落。
“他说想喝一些槐花粥。”
夷幽说,这不是他该过问的事。夷幽勾了勾弦,弦上滚落出一串颤音,不是很名贵的琴,却已足以排遣心事。夷幽说,这才是眼下他正该过问的事。
他向墨君圣讨教指法,墨君圣细致讲了,然后说他的琴音“很不错”。夷幽轻笑了笑,说自己“并不会弹琴”,只是“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人是这么弹的”,他也就“跟着这么学了”。
“梦中授道,大人天资非凡。”
夷幽闻言只是轻笑,他挪开位置,请墨君圣也抚一曲。墨君圣应下,略想了想,按弦抚了首《水仙》。
墨君圣向夷幽告辞,说自己出来这一会儿,粥应该熬好了。夷幽作揖和他道别,说恕不相送,真是失礼了。离开湖上的功夫,身后似有山海淼溟,鸥鸟悲风,正是一段似模似样的《水仙》。
回到厨下,粥滚得正好。墨君圣下了槐米,加盐,又打进去两个鸡蛋。好像挺寒酸的。墨君圣想了想,另起一锅汤,切姜丝,打葱结,点香油,面揉成极细极长的一根盘进汤里,焯熟后捞出来满满一碗。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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