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全身他都看过了。云泠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没做声,决意换个话题,“殿下深夜前来,是有什么事?是我哪里没安排好么?”尚宫局一应事务,包括赏花宴安排,她都交代下去了,应该没出什么纰漏才是。烛芯噼里啪啦燃烧,应该要剪了。房间内影子被拉得很长,一时有些静默。谢珏低眼望去,坐在床上的女人,身脊单薄得似一阵风就能吹走,发热后小脸晕红了一片,连水润的眼眶也泛着红。黑柔长发落在肩头,将瘦削的下巴隐在其内。往常她年纪不大,但安分守着尚宫的身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着虽稚嫩,但已有冷静沉稳的模样,不过就是为了更有尚宫的威严。他已很少能看到她这幅散发柔弱可欺模样。因个小小赏花宴,倒还把自己弄生病了。谢珏收回视线,不答反问,“喝药了吗?”云泠答话,“太医来开了药,奴婢喝完才睡的,现下已觉得好多了。多谢殿下关心。”无事的话,其实他不应该久留在她这个女官的房间,若被别人看到,还不知道要传出怎样的闲话。云泠心下动了动,思索着他来此的目的。想了想,应是为了落水一事来问她?毕竟那涉及到他将来的后妃。她当时跳下去,实则是迫不得已。穆兰茹咄咄逼人,她若不先发制人,恐以后都被她威胁制辖。她其实有的时候是个非常能狠得下心的人。所以谢珏罚了穆兰茹,她一点也不意外。在东宫大庭广众推女官入水,别说穆兰茹还未进东宫,就是进了东宫也不能善了。这情况下,太子怎能不罚。见她眉头皱着,思虑过甚,忽然间又用力咳嗽起来,捂着胸口喘息不止。谢珏眉骨都拧起来,“好了,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你还发着热。”“穆兰茹,孤已经罚了她。她的所作所为,也着人一一查清楚。耀武扬威,心思不正的人,孤,不会纳。”云泠手撑着床沿,长发落下来,遮住了她的眼。不会纳?看来穆兰茹的事情他都知道了,可是她不是他颇有情意的表妹么?他已经冷血到如此大义灭亲?她本想,落水一事足够穆兰茹被惩罚后收起心思,也不敢再明里暗里设计她。却没想到后果来得这样严重。她却不能自以为是,觉得太子是因为她。而是因为穆兰茹的做派品行,实在不堪为妃。云泠只能恭谨道:“多谢殿下。不过……虽落了水,但奴婢也没什么大事,殿下何必这样大动干戈。”太子忽然俯身,身影一瞬间铺天盖地覆盖下来,头顶落下一片阴影。他随手替她拉上快要滑落的被子,“算不得大动干戈,原本就是为着陈国公府才召她进宫。她还未入我东宫就挑唆是非,心思狭隘至此。更何况……”他声音忽然缓下来,慢道,“不过一个赏花宴,她就能逼得女官主动跳湖,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对么,孤的云尚宫。”“湖水,可还冰冷?”烛火一瞬间往一边扑倒,摇晃不已。云泠发热的脸上血色尽数褪去,脊背僵硬。撑在床沿的手紧紧握住。本以为他罚了穆兰茹便是没发现,没想到却不是。还有什么能瞒过他的眼。他今日过来,原是为了警告她……即便是无奈,但她到底还是做了欺瞒他的事。当今太子权势滔天,不容欺骗和违逆,眼里更容不得沙子。自然不容被她瞒痹。她刚刚做了一个梦,梦里好像见到了她的小时候。其实这些年她被卖进宫来,从未有一天想过要找寻自己的家人。因为她想,能把年幼的她狠心卖进宫,恐怕也不是什么好的父母。寻到他们又有何意义,不过是凭添难过罢了。可是刚才在梦中,她看到的那个场景,忽然恍然想起来,小时候她似乎也是被母亲疼爱过的。再加上从师父那里翻到的平安福,里面还写着她的名字。能给女儿祈平安福的父母,想必对女儿也是珍重过的。倘若被卖进宫也许非他们所愿呢?比如……她是被拐的?替师父如冬报了仇以后,她已了了心愿,便才想着在这宫中当一尚宫也好,可安身立命,平安到老。可现在她似乎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更何况,即便除去穆兰茹,也还会有别的人。
权利不衰,这后宫争斗便不止。她累了。也不想,再因为这样的事伤害自己的身体。可她当初连拒绝办赏花宴都做不到,若申请辞官,他可会答应?窗外的风止了。云泠捏着手心,缓缓抬起头,泛红的杏眼没有回避直直望着他,“是我故意跳的,难道殿下要罚我吗?”她忽然的反问,让谢珏难得怔愣。惊觉他常用的威压手段下,似乎并不是为了警告她。更没想过要罚她。“虽是个赏花宴,但奴婢只是一介尚宫,身份地位皆不高。谁让殿下额外宠信,才惹得众人不满。被安福郡主刁难,被您的表妹不舍紧逼,处处针对。最后,因为她的威胁,我无奈主动跳湖受罪,吃了很大的苦头。这本不该是我的错,”云泠抿着唇,眼眸带雾,“现下,连殿下也要罚我?”那一抹湿润的雾气直直落入谢珏眼里。令他恍然,原来小小的一滴水落进宽阔的水面,竟也能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片刻的沉默。“孤何曾说过要罚你,”谢珏眉心轻拧,语气不轻不重地,“说吧,想要什么。”太委屈。更楚楚可怜。差点连他也晃了眼。云泠无意识喉咙滚动一下,“因为殿下未来的妃嫔,才导致奴婢的无妄之灾。奴婢大胆妄言,我这病,一半也是为了殿下受的,只望殿下怜惜。”呼吸轻了轻,她才继续说,“殿下曾允我一诺,是不是我提任何要求都会答应?”既不是为了罚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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