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答你,你得逞了。” 月与兰(上)正午明亮的日光下, 昔日熠熠生彩的琉璃瓦此时好似笼上了一层薄雾,檐上脊兽黯淡而衰颓。上陵内外城交界之处交战越发激烈,入耳声声皆泣血。张群玉独身立在御书房殿外, 望着皇宫上方的天空, 唇角抿平。他此刻仍在外面, 前方赶来传达消息的人便也直接在门外向他疾声汇报。“张大人!楚太后趁乱联合残部逃出内城, 已入敌营,她既然能联络上残党,那她对我们在内城的设置想必也有窥探!”部下坐立难安, 忧心忡忡道:“昨夜这场暴雨难免绊人脚程……晁将军的消息也已经一整日没有传到上陵了。”这一刻,整座皇城都全数握在他手中。张群玉瞳眸转动了下, 看着脚下高陛, 高台上狰狞的盘龙纹。他回过神, 回首望了一眼紧闭的御书房门。张群玉这一瞬间有些想要苦笑。……容厌可真敢拿人心去赌。不论他心中如何猜想,方才这里的所有人,似乎都认定了,容厌已经死去。他深吸一口气, 低眸看着自己袖口洗旧的白痕,缓缓闭了一下眼睛。在别人眨眼间的功夫,他脑海中已经过了千百般思绪,睁眼时, 他却只是平静地传达命令。守卫全然不知面前大人心中已过的一番挣扎, 听得新的布署守城规划,眼眸一亮, 连连点头, 随后立刻退下。张群玉目光平静,依旧守在御书房门口。一门之隔。门内, 晚晚数着时间,松开手指之间带有血槽的棱针。她双手一起紧紧握着容厌的手腕抱在怀中,听到外面的声音,皇城吃紧,又有楚后作乱。她手指无意识用力收紧,忽然想起自己还攥着容厌的手腕,她惊了下,立刻小心放开。低眸便能看到,尽管她方才已经很快反应过来,可松开手后,容厌被她攥过的手腕,还是留下了一圈惨白。这苍冷颜色就这样停在了他腕上。可正常人……活着的人,哪里会是这样。晚晚长睫颤动了下,怔怔望着自己的手,手指间因为方才久久握持着锋锐放血的棱针,肌肤被深深硌出痕迹。指缝间只有星星点点的血迹。那么多伤口,他却几乎没有血能再流出来。晚晚眉梢跳动了下,忽地复又捉起他手腕,用力去揉,将他腕上的颜色揉开,推地均匀一些。就像正常人一样,肌肤被按去血色,按压的力道移开之后,血色还会慢慢复位到原处。一下,两下。她掌心之下按着的,再怎么揉搓,都还是冰寒刺骨的温度,一片苍白。晚晚手上力气越来越小,她眼前忽地模糊起来。方才那一下,他疼吗?她到底该怎么办?为什么只是一日一夜,就成了这个样子?她真的,从来、从来没有想过,容厌会死。可真到这一刻,纵然想尽办法,竭尽全力,可面对一个根本看不出还有生息的人;一个连棱针针刺,都几乎流不出血的人。她用尽此生所学,什么金针秘药、生脉回厥、回阳救逆,甚至用上她这几日才学尚未实践过的放血泻毒……当初人人都说容厌药石无医,可她有五成把握她便能相信自己一定能解。而如今,她却只能承认……她走投无路,她毫无办法。不管不顾掏出师父留给她的救命药,她剩下的也就只能没有章法地竭尽所能……然后,听天由命。听天由命……多么可笑。她叶晚晚,还有容厌,他们两个人谁信过天命?可除此之外,她真的,没有办法了……恍惚之间,手指下他的肌肤太冰冷,像春日里突兀的浮冰,存在地过分鲜明,就像是一个无时无刻萦绕在她感知中的提醒。她再忍耐不住,忽然起身,往后退一步,将手收回藏在背后,离他远了些。身为医者,她太敏锐,她一靠近,便知他状态……
他的温度,他的肌肤……无一不是提醒。不想再碰容厌。晚晚不想再让自己的医者本能时时刻刻提醒她——放弃吧。她又狠狠在心底回答,不愿意!她不愿意。一步步一直后退到屏风前,脊背猛地撞上座屏,后脑生疼。晚晚意识到自己的远离,身体僵硬地停下,神情似哭似笑。她怎么可以,怎么能又后退呢?他明明,最不愿意看到她远离他。晚晚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眼睛干涩胀痛。御书房中再浓烈的痛苦,外面的交战也丝毫没有停息的迹象。“叛党楚贼正在内城朱雀门外,南城门危。”门外缓缓传来张群玉克制着疲惫的声音,“随我前去参政殿中重新布署,内城街巷之间皆安置了外城民众,一处城门也不容有失。”脚步声远去。她听得清楚,叛党逆臣,楚贼。楚行月。晚晚心底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穿透血肉,刺刺地疼痛。看着容厌垂在榻边的手,肌肤苍白如雪,鲜血将这雪白无情染脏。晚晚捂着心口,那一点针刺的疼痛渐渐浓重起来。她止不住地去想。前世明明没有楚行月宫变这一劫,阴差阳错,这一世的楚行月,居然可以将容厌逼至这般窘境。她好像终于尝到了一丝痛苦。为什么,好像谁的爱恨都不会放过容厌。容厌怎么做,都会有人恨他怨他,厌他生,欲他死。晚晚知道,他见过太多丑恶,没见过多少真情,也包括她这一世对他从头到尾的恶意。她不敢想,他这样的人,他为什么还能有真心?还这样将真心,捧给曾经那个眼里对他只有厌烦的自己。她心中忽地有了恨意。这一点恨意生出,便如星火燎原,转瞬间铺天盖地无法宣泄。是啊,为什么从始至终,容厌都是最无从选择的那个?他选择不了自己如何生,既定的悲惨之下,他孤傲地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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