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宁轩与尔朱烟罗对视一眼,而后示意面前的一个小老头让一让,那人一犹豫,还是给宁轩腾了地。
“诸位、时辰不早,我们还是尽快商讨个章程。”尔朱烟罗道。
宁轩加入议事中,众人只得又忧心忡忡地提起了议题,西南自和谈以来仍是内忧外患。新朝处处都是要花钱的地方,却处处都缺钱,百姓本就是因为繁重的赋税才反叛大渊,如今女帝即位,不可能加收赋税,只能与大渊通商,但大渊何等的物产丰饶,粮食布帛、物价低廉,小半年过去,西越赚得还没有花的多。
再加上各部族语言不通,习俗相异,融合更是难上加难,刚刚建立的统一政权在各部族的利益纷争下岌岌可危,几乎面临土崩瓦解的局面。若非尔朱烟罗一向强势,只怕早已分崩离析。
一群人吵到黄昏才散,等人群一走,尔朱烟罗便泄了气,哀叹道:“每天从早吵到晚,谁也不想让谁,吵来吵去,越吵越穷。”
宁轩往前爬两步,嘿嘿一笑。
“你看我这皇宫,哪有半分皇宫的样子?”
“娘、”他把头枕在尔朱烟罗的膝盖上,极尽亲昵,“你想我不?”
“想你这个讨债鬼做什么?有了男人就忘了娘,也不知道弄点银子给我们花。”
“娘,你这话好没道理,你要钱,当初送我去和亲的时候怎么不提?”宁轩委屈道。
“我哪儿能想到这群人一打完仗就翻脸,什么同袍手足之情也不顾了,就像野兽扑食一般凶猛,还好当初留了一队精兵,否则这些人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尔朱烟罗无奈道。
“治国哪有那么简单,眼下这个局面,王道怎么行得通,非得是霸道才能成事。娘,依我看,不能再任由这些族长各自为政,搞什么族内自治。”
尔朱烟罗挑了挑细长的柳叶眉,一声冷笑:“一亩三分地儿,有什么好争的?”
宁轩心里一紧。
“西南之困,究其根本,还是在物资匮乏,若是西越各族生在江南那样的富庶之地,又怎么会有如今的局面?”
宁轩缓缓跪坐起来,察觉到言语中的凌厉攻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母亲。
尔朱烟罗是三十岁之后才回到西越继承西黎的族长之位,她在大渊生活了十几年,其谋算心术自然不是那群山民可比,桃夭早将在大渊发生的事讲给她知道,如今,赵靖澜被困在西越,一封遗诏、一枚虎符,足以篡权夺位,让西越兵不血刃地渗透大渊。
“娘,如果他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尔朱烟罗登时变脸,一个耳光甩在儿子脸上,大怒:“你就这么没出息?”
宁轩被这个耳光打得心中一痛。
“就算他爱你又怎么样?等你登上皇位那一刻,这世上什么男人没有,你想换多少,换什么样的,什么没有?!儿子,男人哪有什么好东西?”尔朱烟罗怒其不争道。
“娘,我也是男的……”宁轩小声道。
“你、”
宁轩抓住他娘的手、讨好道:“娘,我若是用这种手段,那算什么东西?他这个人不值一提,但我不能为了他这个人,变成一个背信弃义、没有底线的人。”
“住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滚!”尔朱烟罗横眉怒目,显然被气得不轻。
宁轩知道母亲在气头上,连忙认错:“娘,我错了,您别生气。”
“滚——”
宁轩见挣扎无果,只能灰溜溜地告退了。
此后几日,尔朱烟罗照常唤他去议事,只字不提赵靖澜被怎么样了,宁轩耐着性子周旋,只在夜深人静时,忍不住心中愧疚。
赵靖澜所言一语成谶。
他哀叹一声,这世上最难之事莫过于此,一段不被父母接纳的爱情,勉强下去,又能走到什么地方呢?
赵靖澜的蛊毒不能再拖,如果结局早已注定,又何必让他受母亲的折磨?
这一天议事完毕,宁轩让步了:“娘,您放了他,我不会再见他了。”
“当真?”
“您杀了他,我也没办法立刻接管大渊,不如您先替他解毒,让他拿钱粮布帛来换自己的性命,签约立誓,如此才能解了西南的燃眉之急。”
尔朱烟罗低头思索,阿布干则在一旁连连点头。
宁轩落寞地低下头:“他死在西南,我会恨西南一辈子。”
尔朱烟罗摇头一笑:“这样也好。轩儿,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情爱无足轻重,你是死而复生的人,该想明白了。”
“来人,去把姓赵的带过来。”
四月十九,烈日灼心、骄阳似火。
赵靖澜自从进了西越都城就被锁在一处狭小阴暗的洞穴中,缺衣少食、日复一日,日子过得落魄而艰难,仿佛成了阶下囚一般,他知道尔朱烟罗心里生气,认下了这折磨,也料定了对方不可能关他太久。
这一日果然不出所料,他被放了出来,数十个侍卫压阵,将他带到竹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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