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沿廊,面无表情地望他一眼。他打了个寒颤。里头深深的甬道廊腰缦回,不时传出些管弦奏乐的靡靡之音,飘出的酒肉味浓得发腥,让等候在殿门外望眼欲穿的时泾冷不防打了个喷嚏。其余的,不如,就让本督来为陛下分忧。天际深蓝缎面被打落的香灰烧糊出了焦黑,枯涩的,灰白的。可那明明不是灰,是澧都皇城上方空悬的月。在朔北漫天风雪里,枯落的败草固执地维持表面的生气。话一出口却是干涩的沙声。李延瞻上挑得高于顶的眼在这回总算是看清了那人身上的斑斑血迹,暗红得像是从死水沟里捞出来的。头顶上将塌不塌的黑云扩散成大片,卷舒间杀气腾腾。他费力地缓过劲儿,回过头时却是不受控制地上下排的牙猛地一合紧,磕得他舌头生疼直倒吸凉气。奉先殿门一开一合间,光影跳跃,穿堂风自里而出带起来人衣袂翩跹,一阵骚动。他无能为力,亦同现在。“岑衍,将我最好的金创药取来,赠予侯爷。”云卿安紧跟其后步出,脚步在一路蜿蜒的血色蔷薇之上踏了尘。岑衍领命退下时,他对着那兜着一弯皎月的檐角由衷地笑了笑。天边依旧黑沉沉的,劈头盖脸罩得人发晕,是长年累月的自然更替中人们所能够窥得规律的一角。可没有那琉璃象牙,没有那冠冕堂皇的客套。以及那复杂的,不可理喻的表相。“侯爷对宫道不熟悉,恐会迷了路。我遣人送侯爷一程。”云卿安款款漫步至司马厝身旁三步以内的距离,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绷得死紧的侧脸,又缓缓凑近了些许,柔声说:“现在可是后悔了?当初你可是像条野狗一样。像条野狗一样求我带你去见……”还未说完的的话却生生被掐灭在了嗓子眼,像断掉的音弦戛然而止,四周却只寂静了短短一瞬。司马厝突然的一个反身,快如闪电地用双手狠狠环扣掐住身边人那截瓷玉般的脖颈,指节骨间发出的声响细碎哽咽却振聋发聩。“快住手,放开厂督!”“嗳爷你冷静……”众人始料未及,太监们慌忙去阻,时泾也被惊得简直要魂飞魄散。平日里冷静到不像话的一个人,今儿个怎么变成这样了?活像撞了邪似的。可不就是撞了邪。司马厝手中死死掐着人不放,他早已忍无可忍,再顾不得其他。眼前这人三番两次的挑衅早已越过了他的底线,弹指间就将他的伤口给挑得稀巴烂,拎出来欣赏一番不说,又犹未满足,风轻云淡地往上面撒着盐。推波助澜的始作俑者,罪不可恕。····云卿安被脖颈间刚猛的力道迫使得直往后退,脚步虚浮如同被提着线的泥制玩偶,完全不受控制,直至他后背重重撞上了实处才勉强停下。背后的墙冰冷得像块棺材盖,掐着他的手却烫得似要在这凉夜里徒手生起火来。司马厝欺身近前,将他死死抵摁在墙面动弹不得。他现下是引颈待戮的羔羊,毫无反抗之力却没有半点要讨饶的意思。云卿安被迫抬头望着司马厝那逼近的脸,见他病态赤红的眼中充斥着狂怒。“云厂督,你满意了吧?”司马厝恨得咬牙切齿。“我要是还不满意的话,你怕是,要我的命啊……”云卿安扯了扯嘴角,声音艰难自喉咙口挤出,语调却偏偏显得温柔而多情,“横竖就贱命一条,死在侯爷手里,倒也不冤枉。”司马厝嘲弄道:“拿你这条贱命,我还怕沾着你的血脏了手,洗都洗不干净。”云卿安淡瞥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袍,短促地哑笑了声,道:“可明明是侯爷先污了咱家,怎的就颠倒了黑白是非?”近墨者黑,带了鞋印子的绯红也未能免俗。司马厝不理会,道:“你煽风点火,是何居心?”云卿安望着他的目光纯良无害,却是浸了毒。整个人就像是被藏在毒液里泡烂了,复又被打捞出来被披上了层鲜艳夺目的外皮,将每一个靠近他的人拖扯去陪同他温良的昨日一起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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