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画芍药,爱画芙蕖木犀,可百花图中他独独去了菖蒲。我阿娘说阿耶不喜菖蒲叶片锋利,不懂柔顺忠贞!”乐嫣听闻此事,见栖霞一副娇憨女儿的做派,纵使心中有气也不好说什么,便只默默不语。不过显然不喜栖霞的亦不止乐嫣一个,太后与栖霞说话间,沈婕妤与献嘉公主倒是结识了一番,沈婕妤将献嘉引荐给乐嫣,道:“公主方才才与本宫说起侯夫人。道是上回宴后本想与侯夫人说说话,只是你走的快了几步。今儿倒是赶巧,知晓你住春熙宫,我便打算与她拜见完太后去春熙宫与夫人品品茶。”
乐嫣并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能叫一国公主屈尊降贵,心中猜测怕是这位献嘉公主走了旁的门路,想着多结交人脉罢了。她自然是欣然允诺,如今巴不得时常有人过去,将春熙宫站的满满当当才是最好。人多了,自然鬼怪莫侵。可沈婕妤面色却不大好,“不知侯夫人何时有空?本宫几次过去春熙宫,都恰逢夫人出去了。”乐嫣一怔,还没来得及问话,献嘉公主得了沈婕妤引荐,便与乐嫣笑问起来:“听闻娘子是善化长公主之女,淮阳侯爷之妻?”家丑不可外扬,更遑论如今乐嫣心态,有了两厢一对比,她竟也不觉得卢恒如何可恶,只颔首笑道:“正是。”献嘉曼声道:“娘子瞧着年岁尚轻,先前我头一回宴中相见,只以为是宗室中哪位未出阁的娘子,以为比我还要小呢,后来竟也才知,娘子已经成婚三载。”乐嫣听此,只得讪讪的道:“成婚早些罢了。”献嘉好奇追问道:“娘子是何年生人?”“妾开元三年生人。”献嘉亦是吃惊,“开元三年?夫人今年可有过生辰?”“妾是夏末生人,上月才过了生辰,今年该是十八整岁了。”献嘉见此掩唇一笑,止不住转身与身后女官笑道:“瞧瞧,竟是比本宫大了半岁。本宫在家中最为年长,如今来了这大徵宫中,竟然是寻到了一位姐姐了……”乐嫣自是不敢的,瞧着太后这殷勤的劲儿,这二位公主只怕是要纳入皇帝后宫的。日后无论地位如何,都是自己舅母,怎的还能叫自己姐姐了?真是没了伦理了不成。乐嫣道:“公主尊贵,妾如何也当不得一声姐姐。”二人这番一来一往,倒是将沈婕妤冷落在一旁,她似乎察觉出来,无论是太后还是两位公主,都将自己当成了背景。反倒是多有看重乐嫣。沈婕妤笑意僵在唇边,献嘉却是八面玲珑之人,见状连忙笑着,说起沈婕妤:“妾才入大徵宫中,处处都颇有惶恐,今日得幸遇婕妤娘娘厚待,若是有日后有何处不解之处,妾也便不客气了,时常劳烦婕妤娘娘了。”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这理儿沈婕妤还是懂的,她亦是颔首应下。几人这厢说着,倒是不知不觉间到了暮色西沉之际。金灿灿的阳光斜透过朱红宫窗,斜撒入殿,落在乐嫣冰凉的手上,为她渡上点点暖意。愈临近暮色,乐嫣愈是心不在焉。内殿中太后与栖霞公主说了许久的话,不知叫周围宫人送了几回茶。先前是献嘉公主沏茶,而后又是沈婕妤沏茶,乐嫣也并非没有眼力见,第三轮时,连忙从座位上出列,给几位贵主沏茶。乐嫣慢慢将热水注入茶壶之中,细流如丝,茶气氤氲上她妩媚多娇的眉眼。她去给太后奉茶时,太后似是看出了她的不妥,慢悠悠问她:“今儿一见你,就觉着你眉心锁着,可是有什么事儿?”乐嫣简直眼前一黑,瞧了眼窗外暮色,她渐渐也生出胆子来,心下一横干脆与太后说道:“妾入宫时日已久,不敢再劳烦太后、劳烦宫中……”她的笑忽地僵在唇边,眼睁睁瞧着面上霞光波动,男人身量巍峨,着一身与早上坐船时不一样的鸦青履袍,腰间乌黑大带相缀,从殿外踱步进来。内侍的通禀之声甚至落在天子步伐后头。众人连忙跪在一旁行礼,皇帝垂眸敛目,从那道纤细婀娜的身影上滑过。“母后正说起什么呢?”太后见皇帝今日终于得空来了,心中一喜,显然是忘了乐嫣方才的话,当即便对乐嫣道:“你方才说的何事?有什么愁,只管与你皇舅说一说。”皇帝顺势朝着乐嫣身侧款款落座。乐嫣浑身僵硬无比,脸上堆砌起笑来,曼声道:“陛下,妾方才说,妾已经想通了,妾想出宫,今晚就出宫……”太后见她如此着急忙慌,当即亦是道:“暧暧,是该想通了,夫妻见长时间分离可不美好,更叫那些宵小容易趁虚而入。”皇帝没有丝毫情绪外露,仍是那副平和淡泊,不紧不慢的样子,乐嫣却笃定他害怕——她大了几分胆子,朝皇帝抬眸问道:“不知阿舅何时能……”皇帝微微眯起眼,指尖抚过案几上的碧绿瓷杯,乐嫣窒了下,掩住不情不愿,去给他奉了一杯茶过去。她立身在暮光下,抬起眸来时,娇妍欲滴的眉眼,秾纤合度的腰身,鬓角都染上了一层柔软的金光。上午她是抹了胭脂的,只不过太幽池中那一遭,叫她哭的脂粉尽失。如今白净净的一张脸蛋,配上发鬓的珠玉发簪,耳上的孔雀石耳坠,这等极其艳丽的颜色相衬,更使其多了几分扇惑人心。皇帝漫不经心接过那双素白手心中静静捧着的瓷杯,带着薄茧的指腹不小心掠过那片柔软。在娘子干巴巴的神情里,皇帝温声道:“何时?过几日府邸就修缮好了,到时候朕抽空亲自送你过去。”抽空,亲自,送。这几个词一出,旁人都暗叹皇帝对乐嫣这个外甥女的宠爱之至,只乐嫣一人彷徨无助。好在这等坐如针毡的情景未过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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