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海岸线上,余麦拉着米歇尔迎着海浪往前跑,途中遇到几个和他们一样来踏浪的年轻人,一群人在海浪拍在身上时放声大笑,紧紧拉着彼此防止被浪头扯倒。米歇尔第一次体验这么野生的玩法,几个浪头接连拍过来人都有点懵了,还没站稳,余麦一指他身后,“那个浪好大啊!”“快快快!”一群人一窝蜂地涌了过去。“……”大浪打在防波堤上,余麦大笑着迎接海水的冲击,等浪头退去,他湿漉漉的脸在余晖下闪闪发光,头发在海风中飞起来,朝米歇尔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那个是两只乌龟。”坐在高处的岸堤上,余麦指着海面上被海雾遮挡的两座一大一小的岛屿,“大乌龟和小乌龟。”余晖洒在他们身上,两个人都湿透了,一起吹着海风遥望海的远方。呜——一艘轮船驶入远处的港口。米歇尔凝视着他的侧脸,余麦余光里看见,低下头,金色的阳光下,一张脸变得有点红,手指头在石缝里扣啊扣,看到他将手伸过来,从自己半干的头发里扒拉出一堆沙子。“……”“有时候还有小贝壳呢。”余麦不好意思地说,抬手自己扒拉了几下。“是不是还有小螃蟹?”米歇尔哼笑。余麦,“你怎么知道?!”米歇尔,“……”他回头看向已经被海水填满的海湾,惋惜道,“这里真的有小螃蟹,好多好多,可惜现在涨潮抓不到了。”然而就在这之后第二年的夏天,金石镇政府为了进一步促进旅游业发展,拦海填沙,从此以后金石镇的海湾拥有了湛蓝平静的海水和细白光滑的软沙,但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孩子们最怀念的,依然是最初海湾里那些长满小螃蟹的淤泥,一眼望不到头的芦苇,以及夏天涨潮时拍在防波提上高高的海浪。两个人坐在海边互相扒拉头上的细沙。“算了,回去洗澡。”米歇尔心累地宣布放弃。“有个小贝壳!”余麦一脸惊喜。米歇尔,“……”小贝壳是白色的螺旋状,才一粒米那么点大,米歇尔额角突突地接过来,想了想没有一指头把它弹飞出去,反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看到米歇尔突然脸色一变,余麦也紧张起来,“怎么了?”米歇尔表情古怪,半晌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一按键盘,屏幕亮了,顿时松了口气。“没事。”他打开相机,把坚固又防水的诺基亚翻过来,对准自己。余麦在旁边歪着脑袋看着,米歇尔突然抬手,把他的脑袋摁到了自己肩上,“……”“笑。”米歇尔的语气不知为何有点僵硬。余麦眨眨眼睛,裂开嘴冲着镜头笑起来。
咔嚓。余晖下,镜头前的两个少年头挨着头,一个神情严肃,一个笑得有点傻。这张照片,在之后的很多很多年里,始终是米歇尔的手机屏保。那时光久到后来的他们回想起来都感到不可思议,期间他换了四只手机,科技更新迭代,手机上也再没了摁起来咔哒咔哒响的键盘,然而直到他二十岁那一年,这张用了十多年的屏保才换成了另一张照片。当然故事的主角,依然是他和照片上的这位少年。咔嚓。余麦举着手机,看着照片上,一望无际的灰色大海前,少年被风吹起额前的发丝,碧绿色的瞳孔印着海天一色,里面仿佛藏着说不尽的心事。余麦放下手机,用眼睛看着米歇尔的侧脸。“怎么了?”他摇摇米歇尔的手。米歇尔不说话,拿过手机,咔哒咔哒摁着键盘,一张一张翻看他之前拍的那些照片。天色灰蒙蒙的,太阳落了山,湿润的海风中不知何时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过了好久,余麦突然听见他说,“我以后,不能经常来中国了。”米歇尔收起手机,暗下去的屏幕上,系统自带的背景图案变成了他和余麦的合影。从有了长时记忆起,余麦就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离别,如果硬要算上每年春节后从奶奶家离开,依依不舍地抱着老人家哭一会儿鼻子的话,他现在的反应可以说平静得都有些不像是他了。“为什么啊?”他问。米歇尔看着他,眼里是和那天一样的虔诚和坚定,“因为我要开始,为了自己的梦想努力。”“成为冰球运动员?”余麦瞪大眼睛问。米歇尔点点头,低声和他解释,“以后,都要在球队训练。”不仅如此,他父母还为他找来了一位专业冰球教练,每周进行一对一的额外辅导,从此以后,米歇尔会变得很忙很忙。余麦愣愣地哦了一声,手指头扣着地上的石缝,低下头不说话了。米歇尔用指尖抬起他的脸,“你呢,想好了吗?”余麦迷茫地看着他,“什么?”“你喜欢什么?”米歇尔问。“……原来你都听到了啊,”余麦咬住嘴唇,和上次陈俊一问时给出的答案一样,“我,我就读书啊——”米歇尔皱眉,“然后呢?”“考大学。”“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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