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托弗温和地说:“我们的事情,反正他也很醉了。”
方彧摇了摇头:“有些事情还是只有自己知道比较好——何况,他也未必对我说了实话吧。”
克里斯托弗沉默片刻,温声说:“……嗯,您说得对,晚安。”
方彧:“晚安,克里斯托弗。”
第二天是学期结业典礼和授衔仪式。
方彧被迫起得很早,一本正经地穿上之前发下的正式制服,打领带、戴帽子,然后和同学们一起,像羊群一样被赶到礼堂里,正襟危坐几个小时。
讲话的名单十分冗长,有联邦总长坎特先生、军部部长、三军元帅、毕业的前辈、优秀学生代表、教师代表……
台上走马灯般换人,台下一波又一波地鼓掌。
方彧昨晚睡得晚,现在昏昏沉沉的,在掌声的间隙里,补了一觉又一觉。
总算等到所有的讲话都结束,他们又再次列队,被带到操场上,举行授衔仪式。
操场上,联邦国歌已经响起。伴随着“联邦的黎明就在前方”的旋律,一段立体电影在升旗台前循环播放。
电影先追述了联邦的历史——
杜邦夫人夜叩谢邸,与谢诠共谋大业……杜邦夫人站在星舰的指挥台前,神色威严,抬起手臂,指向前方的无限寰宇……帝国旗帜委地,暴君纵火自焚,百年帝政落幕……谢诠就任第一任总长,手抚宪法宣誓,一只优雅的白鹿立在他身旁,那是他的量子兽……
然后,镜头一转,落到此时此刻的操场之上。
联邦六芒星旗的巨幅投影在空气中猎猎,好像当真是被巨风吹起一样,年轻而英锐的联邦勇士们整齐而列。
镜头切近,一个个扫过他们的脸部——他们的神情虽不说坚毅庄重,至少足够冷漠麻木。
直到……一个黑发黑眼的少女打了个哈欠,而后惊恐地瞥向镜头。
方彧:“!?”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打哈欠的实况被展现在大屏幕上。
“嗤!”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嘲笑。
方彧连忙闭嘴,把打了一半的哈欠咽回肚子里去。摄像师也手忙脚乱地把镜头拉了起来,去拍天上飞舞的白鸽——台上的众人都默契地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影片播放完毕,坎特总长站起来:
“经核准,兹海拉军校082级的全体学子,均成绩达标、才干优长、品德纯茂。经军部部审阅,现特准你们正式加入伟大的联邦太空军。望你们以联邦的光荣安定为己任,为公民的意志而战斗终身——现在我宣布,授予全体学员中尉衔!”
一队现役军人踏着正步走入队列的空隙间。
所有学员一起抬手向他们敬礼,方彧也跟着举起手——
她在抬手的同时,便无声垂下了眼皮,没有去看对面那位一脸严正回礼的前辈军官,而是默然地注视着脚下的草坪。
……一只金黄色的促织虫被对面的黑军靴一脚踩死了。
她感觉一只手重重地按上她的肩头,用力一拍——继而,肩头就多了一件沉甸甸的东西。
她收回目光,眼睫微颤。
是联邦中尉的四芒星肩章,在阳光下折出一道鬼火般的光带。
“小姑娘,专业学校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年纪轻轻就能授中尉衔。哎,好好干,少丢几条胳膊腿呀。”
对面的人咧开嘴,声音粗重。
方彧抬起眼,才发现那人原来少了一只手臂。
她敬着礼,沉默片刻,只低声说:“是!”
仪式结束后,新被授衔的年轻下级军官们被原地解散,彼此熟识的,就三三两两凑在一处,合影、约饭、胡扯些未来的事情。
那些拿到文职、留在奥托的学员个个心情愉悦,嘻嘻哈哈地开着彼此会不会死掉的玩笑。
而那些知道自己多半要赶赴前线的人,则多半只是僵着脸勉强应和,或者干脆怒目而视。
毕竟,今天之后,他们马上就要各奔东西,去各自的任所实习了——
虽说联邦武运向来昌隆,按剑四顾,境内并无劲敌。但前线嘛,就是挂一阵风,也可能刮死几个倒霉蛋——更不用提每年都有十来个掉进星舰发动机里的新兵蛋子——
气氛有些紧张。时不时有人谈着话,就突然低下头,一遍又一遍神经质般地刷新光脑,查看分配结果。
“哎,我收到消息了!”
突然,一个人大叫起来:“考古所!蓝母星考古所!他们给我发消息了!”
人群如同被一道闪电劈过。
所有人都立刻低下头,开始查询光脑。
只有几个人还记得敷衍地祝贺:“是顾少校的手下,太幸运了吧。”
方彧:……那可未必。
她也低下头,尝试着查了一下结果——
却发现同时查询的人数过多,网络崩了,于是慢吞吞退了出来。
“你查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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