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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语隻吃了一个蛋糕,便推说:“剩下的留给你妹妹吧,我们快上山,天要黑了。”
别墅群的山道两旁植满苍翠蓊郁的四季竹,竹梢遮蔽着天空,路灯微黄,清寂的空气中,只有竹叶簌簌作响。他们走了很久,终于走到半山腰,千禾停在一间庭院外,抬头看着院墙上攀爬堆砌的鸢萝,低声说:“好像是这家。”
透过满墙藤蔓望进去,是漆黑墨深的一片。
按下门铃,等了很久都没有人出来开门。
他们坐在庭院外的草坪上,看着世界一寸寸地暗下来。只有远方山道的灯影潦草昏散地照过来,初语倦了,趴在千禾膝头打瞌睡,双臂搂着他的腿,身子蜷成小小的一团。
很久之后,远处有车驶过来,可是停在了半道,一个女人气衝衝地摔门出来。
初语骤然惊醒,和千禾一同望过去。
紧接着,驾驶座出来一个男人,昏暗中看不清他们的脸,却能远远听见他们争执的声音。
“那有什么的嘛,她想住舅舅家就让她回去好了。”女人虽然大声嚷着,可姿态却很散漫,“又不是没住过,六七年了,也没见她缺胳膊少腿。”
男人压着沙沉的嗓音,显然是不愿让步:“不可能,要么我来养,要么你哥养,你自己选吧。”
“你什么意思啊嘉建清,你要嫌她是个负担你就直说。”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你知不知道嘉允已经被你侄子给带坏了,她前两天还扇阿姨巴掌你知道么?她为什么变成这样?还不是和那个坏孩子有样学样。”
“谁是坏孩子?我不觉得千禾有什么问题,我也不觉得我女儿哪里做的不好。你要是对我们家里人有什么成见你就直说。”
“对!我就是对那小子有成见,他做的那叫人事儿么?一言不合就拿板砖招呼人后脑杓?你以为他年纪小就什么事都不懂?板砖砸不砸得死人,他真不知道么?他在警局和警察对骂的时候你没看见是吧?我告诉你顾浅,你把女儿放在那种人身边,迟早是要害了她。”
彼此沉默的间隙,车内忽然响起女孩哭喊的声音。
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千禾倏地站起来,隔着远远的夜幕,他看见表妹哭皱在一起的小脸,捏紧了拳头,又蹲回去。
汽车重新启动,朝着他们的方向行驶过来。
他们彼此依靠着躲在草丛间,隐匿在阴影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借着夜色往回走。
来时的衝动兴奋此时已经全然褪散,只剩两隻小手紧紧牵在一起。
世界忽然变得好安静啊。
夜风吹响竹梢,呼啸的凉意掠过山脊又不断回旋折返,千禾眼底的温度也渐渐随着山风降了下来。
他们走了一半的山路,千禾停住脚步。
默默将书包背到胸前,弯下腰,说:“你走不动了是不是?我背你回去。”
初语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声音低微:“我能走。”
“上来吧,还有很久才能到家,我背你走得更快。”
他仍弯着腰,头埋得很低很低,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失落通通都埋进地里。
寒津津的夜空仍然没有一丝光亮,乌沉的积云擦着远处的屋脊拖曳移动,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初语走到他面前蹲得更低,仰起脸看他。灯影映照下,她看见千禾左侧下颌的位置有一颗浅浅的血痣。
漂亮得就像今晚缺失的月光。
她伸手抚上去,反覆怜惜地摩挲。
很久很久之后,千禾也蹲了下来。她的指尖移到他眼下,仔细将那一点湿气轻轻抚平。
“千禾,你才不是坏孩子。”
也不是杂种,坏胚。
“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也是我今晚,没有看见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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