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
没人真正知道卫渊是奇迹般捡回一条命还是如何。
毒排不出,药灌不进,卫渊醒过一次,强撑着问了状况才直直倒下,又发起了数日不退的高热,死亡如影随形。
他在那徘徊不去的高热之时,只接连梦见过一个场景,梦中黑白无常隔岸瞧他。
白无常笑得和气,手中哭丧棒响铃一摇,黑无常那头却是未响,二人嗟叹奇也。
卫渊凉凉笑了。
听闻过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却未必不是恒久。卫家上下遭受重创,魏国公府仅存男儿尚幼,卫渊不忍、不甘、亦不能。
响铃不响不知何故,他无暇过问,无常亦不能妄动,前路便是能摆脱一切苦厄的往生,卫渊却一步不曾向前。
耳畔渐渐能听见模糊的召唤,有他熟悉的、也有不谙的,有他避之不及的、也有期盼的,白无常叹息一笑,在虚空中掐了个诀,眼前僵持之景逐渐飘散,他终于醒来。
自此以后,卫家后世之担,终究落到他一人病躯之上。
卫渊腿已废了,成了跛足,为官亦代表朝廷颜面,仕途之路已是再无可能,可魏国公府到底未倒,变法之路终究尚存,父兄毕生所求,他来替其谋!变法未趟之道,他来替其涉!
倾颓亦可再造,但凡能有一息得存。
只要得以成事,背后何人指点乾坤又何必追问。
来来来。
望着眼前惹人怜爱的妹妹,卫渊忽的就想到卫九昭五岁那年
卫九昭五岁以前,只在旁人口中得了个模糊的长兄剪影,那般传奇的人物,想必卫家子嗣绵延,便是有期望再得仙人转世的愿景在里头。
待她五岁时,恰逢长兄学成归来,卫九昭从不与人生分,粘人的厉害,长公子平日里公务繁忙,却也总会忙里偷闲分些时间于幼妹。
卫渊在一旁遥遥望着,以往总哈巴狗似的跟在自己身后的妹妹如今粘在他最崇敬的长兄身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某次家宴上,魏国公抱了爱女上桌,故意调侃问她:最喜欢家中哪位兄弟姐妹?硬要选爹爹也是成的。
小卫九昭重重一哼,赏了魏国公一个后脑勺,纠结似的环顾四周,半天不开口,急的长姐上前一步险些撞翻碗碟,她才掷地有声一字字抛出三哥最漂亮!最喜欢三哥!
一字一句砸进他的心底,撞得他心神俱畅,牵引着他咬牙坚持下今后的每一项大事。
眼前哭的涕泗横流的卫九昭跟那年的小妹重合,而后数年间,他拖着病体终于在这趟浑水中搅弄出了个名堂,证明这是自己能够做到的荣耀。
若说从前还心存幻想,可弱冠之后却连个封号都不曾得,官家态度微妙,大业已成后的空茫,十一弟也已至幼学之年,还有他心中那龌龊的渴求
从前压的他无法喘息的重负徒然消逝,或许便是在那时,他萌生了死志。
他再度梦到那黑白无常,无常一叹,道何必自寻夭亡。
何必、自寻夭亡
哭丧棒是黑白无常比较常见的武器,上面挂了铃铛,一人摇铃,另一人的铃铛也会响。(查阅的,请勿考究qwq)
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出自《红楼梦》
不用误会,卫九昭五岁说的话不至于让三哥钟情哈,就是那种,在我最迷茫而无所适从的时刻,明明有更优秀的人在前,可是你还是选择了我的感动,一种认可,一个动力。
哥哥办成大事之后却开始厌世的心态就类似,天灾中撑了好久之后被救出来反而可能这个比喻不太恰当
以及不搞炼铜的,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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