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氏犹豫再三,脸色变了几变,最后一咬牙,“我……我想求一封休书!”她低着头,快速道:“我没有小姑你命好,如今夫君和公爹都……身为女子,本就身如飘絮,我娘家还有些许薄产,前几日与家里通了书信,爹娘还肯接受我这个不孝女,恳请小姑赐我一封休书,放我归家吧!”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哽咽。一室寂静。窦氏一股脑说了出来,却不敢看宁锦婳的脸色。这个世道以夫为天,女子自请下堂本就违反纲常,更别说还是在夫家落难之时,更显得小人市侩,落井下石。可今日这趟她又不得不来!听闻镇南王夫妇年后就要启程,她们这一大家子总不能跟过去,留在京城世子府更是名不正,言不顺。府里的女眷们早就如惊弓之鸟,如她这般有心思的不少,只是她是 质问她恨恨盯着宁锦婳,厉声道:“您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就算宁府没了,您还有王爷护着。可我们呢?你可知寒冬腊月,一身单衣的滋味?你又可知饥寒交迫,一口稀粥都喝不上的难熬!”“不过金银?呵,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我问您,您知道京城米价几何么?一两银子够普通人家多久的嚼用?”“真真站着说话不腰疼!说句不好听的,您自己如今都要靠男人供养,又如何庇佑的了我们?倘若有一天王爷撒手不管了,你自己都得饿死,王妃,这些您都想过吗!”“不可能。”宁锦婳脸色苍白,几乎条件反射地反驳了窦氏。尽管嘴上说的多狠,尽管那封没送出去的和离书还压在箱底,但她就是有莫名的底气——就算当初真和离又如何呢,陆寒霄总不会不管她。他们自小的情分,她有这个自信。可如今这点隐秘的心思被大剌剌说出来,那层遮羞布被扯掉,一向伶牙俐齿的她竟无从反驳。窦氏说的没错,她如今所依凭的,不过是陆寒霄罢了。那些虚张声势,其实都是色厉内荏。宁锦婳颤抖着嘴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许久,她道:“你若真想归家,我不拦你。”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但休书、或者和离书,我没有权力作主,小姑子给嫂子写休书,自古未有所闻。”“让你们受了这么多委屈,是我……我宁家对不住你们。你想走随时可以,去账房支点银子,当盘缠。”她扶着头,表情痛苦,“我累了,堂……窦夫人,你请自便。”在一旁干瞪眼的抱月终于忍不住,她怒气冲冲地把窦氏“请”走,转身回房,见宁锦婳整个人蜷缩在榻上,乌黑的长发贴着脸颊四散开来,像一只迷途的艳美狐妖。“主儿——”“你说,城内米价几何?”宁锦婳抬头问道。抱月没想到她来这么一句,她挠了挠头,犹疑道:“米价……这个……一两银子?一石?”抱月并不清楚。她虽是丫鬟,那也是公府小姐的大丫鬟,宁锦婳没吃过苦,她和抱琴这两个从小跟着她的人更不可能吃苦。一应吃穿用度,比寻常百姓家要好太多,不管米价几何,就算比金子还金贵,她们难道还能吃不上饭?宁锦婳摇摇头,她让抱月把抱琴叫来,问了同样的问题。抱琴想了一会儿,答道:“奴婢不知。”她更谨慎一些,不像抱月那样信口开河。宁锦婳的神色更黯了,她挥挥手,让两人退下。直到夜幕西垂,昏暗笼罩了整个府邸,她一步都没有走出房门。门外,抱月和抱琴面面相觑。“抱琴姐,你去问问吧。”抱月手端着托盘,上面的糜肉粥呼呼冒着白烟。抱琴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怎么不去!”若早知道那窦氏包藏祸心,就不应该把她放进来。
抱月一脸苦相,“我嘴笨,怕再说错话,惹主儿生气可怎么办。”她也不知道主儿怎么忽然就生气了,为此,她还特地去厨房问了米价呢!抱琴无奈扶额,“笨!这是米价的事么。”她想了一会,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啊?”抱月有些急,“难道还要把那窦氏请回来么,那可不成!”抱琴终究没忍住,屈指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嗳!我的傻妹妹。”“去请王爷来,快!”陆寒霄正在书房议事,抱月是王妃的贴身侍女,一路没人敢拦,是以陆寒霄很快知道了两个信息。其一,婳婳气到了。其二,她没用晚膳。不吃饭怎么行?陆寒霄当即敛起眉目,他回来就发现她瘦了,细细的腰肢不盈一握,惹人心怜。他推开桌案,沉声道:“今日到此,其他改日在议。”等他步履匆匆回到房间,宁锦婳已经睡着了。她趴在桌案上,手里还攥一本书,侧脸枕着手臂,露出一半如玉的脸庞。忽地,陆寒霄的心底一阵柔软,在摇曳的烛火中,他靠近她。“婳婳。”他轻唤道:“起来,吃些东西。”他的声音太轻了,以至于宁锦婳只是嘤咛一声,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陆寒霄无奈,他拿起衣挂上的披风盖在她身上,抽出她手中的书,入眼三个大字——均田法。婳婳怎么会有这个东西?陆寒霄脸色一凝,还未来得及细想,宁锦婳已经撑起脑袋,悠悠转醒。“唔,天亮了?”陆寒霄不由失笑:“是天黑了,我的傻婳婳。”他着人端来一碗鱼翅燕窝汤,外加几样小菜和糕点,布在宁锦婳身前。“用些,别饿着肚子睡。”宁锦婳呆呆坐着,过了一会,眼神恢复清明。她抬头问他,“你知道,米价几何么?”“嗯?”陆寒霄挑了挑眉,抱月说的含糊不清,他根本不知道下午发生了什么。沉思片刻,他道:“一般来说,精米每200文一石,粗米每150文一石。今年南边闹蝗灾,收成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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