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言几乎不和他父亲那边的亲戚来往,从小是和妈妈、外婆在一起生活。妈妈去世的早,后来他只有外婆。前几年外婆也去世了,但好在何言已经长大。梁译川的老爸老妈曾经与他和外婆做过一阵子的邻居——何言记得梁译川的妈妈,脸庞红润,烫着一头短短的卷发。她是一名老会计,也是何言最经常见到的那种热心阿姨,做饭有时候很好吃,但有时候不怎么样。工作忙起来,梁译川的老妈便会给钱,让儿子下楼跑腿去买盐水鸭或者烤鸭。何言经常被无条件地邀请去梁译川家里吃饭,就如同真正的一家人。偶尔他也会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想留下来,留在一个快乐的家庭。梁译川很不喜欢何言的父亲,何言自己也不喜欢,但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太过在意这些人。因为父亲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称呼,站在面前的人很陌生,打个招呼也无所谓——这倒不是勉强,这只能是成年之后的一种无所谓的回应。但梁译川还是像小孩子那样爱憎分明,他还担心何言会不开心。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一条很长的走廊尽头,对面玻璃内的大鸟张开翅膀,惹的周围其他游客一阵惊呼。鹦鹉园是个更加神奇地方,铁网密布天空,人走在里面,各式各样的鹦鹉也在里面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这地方鸟屎不会掉我头上吧。”梁译川非常担心,于是第一次主动戴上了何言给他的棒球帽。“想喂吗?可以买点饲料,你看我喂。”何言提议道。梁译川还是拒绝,有理有据地道:“这样简直是让动物园二次收钱啊,你看我们付了门票,进来喂食还要再掏一份钱,太亏了。”“现在很多地方都是这样。”何言耐心地听梁译川碎碎念,笑着说,“我记得林鹏最喜欢干这个,上次他还去了一个公园,里面有一群鸽子,想喂的话又得掏钱。”梁译川郑重其事地总结:“嗯,都是一些坏鸟。”“你在猫咖可不是这样的。”何言无情地拆穿了他,“也没见你说过坏猫。”梁译川:“……”两人说说笑笑,一起穿过如同密林一般的鹦鹉园。何言提到了林鹏,梁译川便把刚刚碰见林鹏的事情告诉何言。何言也一样记得上海古着店里的衣服,又感叹道:“果然我说,逛动物园才是正经事吧?我们居然能在动物园里遇见这么多人。”梁译川说:“林鹏的恋爱运不是非常好,我觉得他多半又要失恋。”何言拧开手里的矿泉水瓶,也笑了笑,开玩笑道:“我觉得我的恋爱运也不是很好。”“你算了吧。”梁译川呛他,“很多人都喜欢你。”很多人都喜欢你。我也曾经喜欢你。梁译川脱口而出的潜台词里,蔓延上来某种很难堪的情绪。他几乎是在说出口的一瞬间就后悔了。果然,何言看了看梁译川,没怎么说话。他仰起头喝了口水,喉结动了动,最后也只是缓慢地摇两下头。接着,何言看看手机,很明显地开始转移话题:“前面有个厉害的地方。”
梁译川“嗯”了一声,配合地说:“什么?”“大概是这里的食物链顶端?”“……所以是什么?”地图指引着两人前去的地方是猛禽园。梁译川觉得这个名字在目前所见到的全部动物中应该是个王炸,一听就很猛。虽然他的确有点怕鸟,但看多了也就有些脱敏,现在梁译川已经比何言还要感兴趣了。他幻想着猛禽园的盛况,跟着何言一起走过去,结果——“不是?!”梁译川震惊了,“猛禽园……是猛禽园没错吧?”何言也愣了几秒,随后憋笑道:“是……这里没错。”“猛禽园里面只有两只秃鹫?”梁译川真是服了动物园里的取名鬼才,“谁教他们这么取名的。”真的只有两只秃鹫。面前的黑色铁笼顶天立地,看起来是很宽敞的地方,两只丑丑的秃鹫一上一下地待在里面,时不时地低下秃秃的脑袋,用嘴整理一下自己的羽毛。梁译川沉默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问出了一个灵魂问题:“那为什么这里不改名叫做秃鹫园!”“猛禽园,听起来威风一点。”何言猜测。梁译川欲哭无泪,和不远处的秃鹫对视,随后——这只秃鹫小步挪动了一下,张开翅膀,盘悬着在铁笼里飞了起来。另一只秃鹫也紧随其后,跟着它一起飞了几圈。梁译川仰着头看得入迷,何言忽然点评:“比翼双飞?”“咳……咳咳!”梁译川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何言你,不会描述可以不描述。”“秃鹫当然也是有情侣的。”何言说,“对了,以前我还看过一对同性秃鹫情侣的报道。”“谁会去关注秃鹫是不是gay……”梁译川说。何言挺认真的,说:“为什么不?因为外表吗?但说不定外表只是他人的偏见,在秃鹫情侣眼中,彼此就是最漂亮的。”“偏见不止有一种。”梁译川想了想。何言好奇地说:“你会在意?所以光拥有爱是不行的吗?”“不行的。”梁译川懒洋洋地说,“爱本就不是什么坚固的东西,爱有时效性,爱也会流动,爱会不自觉地掺杂许多其他的情感,爱没有人们想的那样……无坚不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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