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扯,咱们来这里不过半个月,她就算是起头那天就认得了良恭,半个月就能做得出一双鞋来?她难道没有?旁的事情做,没日没夜就做那双鞋么?是双什么样式的鞋?”
“用布包着的,我哪里看得见?”花信说来说去,还是说着那影也没有?的婚事,“良恭年纪也不小了,我记得他?比姑娘大一岁。还不娶妻么?他?一向尽忠,姑娘身为主子,也该替他?打算打算。”
妙真?听得心浮气躁,不想再听。但她仍然说个不休,好像很乐于促成这桩婚事。妙真?想赶她出去,又怕忽然变了态度受她追问。脑筋一转,便刻意做出痴呆呆的样子盯着帐顶说:“上?头好像有?双眼睛在盯着咱们。”
猛地吓出花信一身冷汗,以?为她是要发疯起来,忙起身道:“我怎么忘了,我还要去晾衣裳呢,竟然在这里睡起来。你睡你的,我先去干活。”
她自脚底抹油溜出去,惹得妙真?在枕上?直好笑。
可是笑着笑着,心里又涌起来一阵凄凉。如今瞿尧跑了,连花信都唯恐避之不及了。良恭倘或要娶妻成家,也不会是什么天大的怪谈。
还有?什么事情可以?令她百思不解?她活到?这年纪,忽然觉得是开?了窍,什么怪事都不再能带给她惊骇。但同时也再没有?什么事,可以?带给她一份纯粹的快乐了。
梅花耐冷 (〇四)
当夜这?华家房子里喧腾得厉害, 妙真睡的屋子也能听见那头急管繁玄笙鼓锣笛之声。把纱窗全都阖上来,月光也缠着笛声,轻柔婉转地穿透进来,弄得人生死睡不着。
到三更天那厅上才散, 邱纶吃得半醉回到这?院来, 因想起上晌惹妙真哭过一场,走的时候又不确切她是不是还在生气。又见那西屋窗上还亮着灯, 又有些心猿意马, 想趁着夜深人静和她厮混, 就走去把门敲敲。
不一时妙真?穿着寝衣来开门, 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就有些脸色冷淡, 也不和他说话, 自?顾自?地擎着灯往里走。
邱纶只得在后头走着, 把脑袋歪在她肩膀上来看她,“你?还在生我的气呢?”
妙真?向旁略瞥一眼?,“旧气散了,又添新气。”
他就笑, “旧气我认, 可这?新气又是如何来的呢?我下晌在那边厅上款待朋友,到此刻才回来,并没有和你?见着,没有哪里又惹你?吧?”
妙真?一屁股坐在榻上,剔他一眼?, “你?摆那么大的排场, 闹到现在才散, 又吃得醉醺醺的回来,还不够人生气的么?”
听?这?口气, 再说下去未免又要惹出她一番教训的话来。邱纶暗暗想着,就把一份躁动的心渐渐散了,连坐也不敢坐,笑着打?拱要辞去,“过几日咱们就走了,只此一遭,再无下回。想必是那边唱戏吵得你?此刻还没睡,我就更别搅扰你?了,你?快睡吧,我也回房去睡了。”
因此妙真?只得将一堆话咽在喉间,就这?么睡了,接连两日都不大高兴。这?日又在摆早饭的时候看见良恭进来,脚下果然穿着一双崭新的如意云头黑鞋。她心头益发?有些堵得慌。
良恭进来回话,“船找好了,是艘运货到常州去的船。看样子明后日河道就退潮,咱们就可以动身。”
妙真?留心着他脚上的鞋子,如意云头也是黑布的,用银线勾着边,纹路走得十分好看,她再练半辈子也练不出这?样的手艺。就把嘴一撇,“人家要咱们多少钱啊?”
“二两银子,谈妥了。”
妙真?就去妆奁内取银子给他,他不伸手接,就垂眼?望着那银子笑,“我已经给过人了。”
“你?哪里来的钱?就是在嘉兴给人家画画赚的那几十两,又帮着张罗了林妈妈的后事?,难道还没花完么?”
“我们是什么人?花钱自?然会打?算,何况这?几年也攒下来一点。”
妙真?从前?断然看不上可丁可卯使钱的男人,觉得缩手缩脚的不大方?。眼?下倒是换了个念头,又觉得这?才是晓得打?算的人。
她低着头,把银子握在手里,要手回不收回的,把旧话重提,“没道理你?领着我的月银,最后又花到我身上来。”
良恭无所谓地笑一声,“你?以后有钱了再还我,算上利钱一起还。”
她听?了暗暗生气,这?话先时讲过,他可不是这?样回付的。倒不是为?还不还的事?,是气他忽然算得这?样清楚,也懊悔自?己去说那“该不该”的话。本来是试他一试的,这?下可好,试得“你?和我”明算账起来了。
“真?是小器。从前?可没这?么计较。”她咕噜一句,旋身到榻上去坐,眼?内含着一点莫名的怨懑把他瞅着。
良恭就吁了声,眼?睛亮汪汪的,“现如今不小器点可不行了,我这?年纪,也要攒点钱讨媳妇。”
“不是有人上赶着替你?做鞋么,还怕因为?没钱讨不到一房妻室?”妙真?含混地说着,又把口齿放清晰,“那位易清小姐呢?”
良恭不说话,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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