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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马狂欢庆贺了一宿,酒肉的味道混杂着肆意的笑声传入小木屋中,肉票们大半日不曾吃过东西,愈发觉得饥饿难忍。小孩儿依偎在母亲怀中,小声说:“娘,我好饿。”

母亲眼睛一热,轻轻拍着小孩儿,说:“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小孩儿又道:“娘,我怕。”

“别怕,他们也只是图财,”约莫是孩子的父亲,轻声说,“等咱们交了赎金,就能回家了。”

“什么是赎金?”

小孩儿天真的问话拂散了这对年轻夫妻的阴霾,男人笑了笑,低声说:“就是钱,拿钱给他们,他们就会放咱们回家了。”

小孩儿似懂非懂。

岂料这只是个开始,响马晾了他们两日,这两日,莫说吃的,就是一杯水都不曾给他们送过,屋子里又脏又臭,所有肉票都面如土色。当木门被用力打开,阳光踅摸而入时,所有人都恍惚了一下,看着大步迈入的响马,脸色当即变得惨白。

这是要上正菜了。

有人被拉了出去,屋中的人看着,无不战栗发抖,生怕下一个便是自己。许明意干裂的嘴唇也微微发白,他没有地方可以送去信,也不会有人为他交赎金。

突然,门外传来惨叫声,约莫是动了刑,惨叫声接连传入耳中,骇得屋中众人无不随之哆嗦。咣当,又有响马进来了,他们这回带出去的不是一个,而是一气儿抓出去七八人。

轮到许明意时,乍走出木屋,夺目的阳光泼洒而来,晃得眼睛疼,他不由得微微侧过脸。这一侧,他便看见了被吊在一旁的五六个男人,都挨了鞭子,衣裳都被打烂了,露出流血的鞭痕,分外骇人。

许明意心头跳了跳,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前头椅子上的男人。

这是许明意第一次见独山龙,独山龙约莫四十来岁,国字脸,生得健壮,刀口舔血的人,什么都不说坐在椅子里也让人无法忽视。他们正在拷问一个被按在地上的男人,虽然趴着,可许明意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们商队里的钱老板。

钱老板可怜地哭求独山龙:“各位好汉,我是真没有那么多钱,一万大洋,您就是把我卖了我也弄不出这么多钱。”

一旁有个响马又一鞭子甩下去,说:“少他娘的装蒜,这商队里大半货都是你的,当老子不知道?”

“一万大洋,”响马冷笑道,“拿不出来,老子就将你那身肉都剐了。”

钱老板哎呦哎呦叫起来,眼泪鼻涕一并流,说:“真的没有一万大洋,各位好汉也瞧见了,我手里的钱都砸这货上去了,倾家荡产也只能拿出五千大洋了。”

一旁瘦高的马匪蹲了下去,手里拿着把匕首,照着钱老板的手就捅了下去,说:“没有?”

钱老板惨嚎一声,浑身哆嗦,“没有,真的没有了……”

“各位好汉就是真杀了我也没有一万大洋啊,”钱老板说,“真的没有那么多……”

拿鞭子的响马转了一圈,看向场上十几个肉票,那眼神刀子似的,落在谁身上都似一道破空而来的鞭子。他慢慢走了过来,指着一人,皮笑肉不笑,道:“两千大洋,有吧?”

那是个药材商,被吓得面如金纸,忙道:“有,有……”

“识相。”

有钱的,愿意交赎金的被分到了一旁,没钱的穷苦百姓,自又是另一番毒打。许明意看着那负责拷问的响马离他离得越来越近,心也悬了起来。

独山龙兴致索然地看着这血腥的场面,抬脚示意了一下地上的钱老板,对二当家魏震海道:“没说实话。”

魏震海咧嘴一笑,道:“明白,会好好招待他的。”

他说:“大哥,老三和师爷被贺豹子的人打死之后,寨子里就没人识字儿了。”

“老五几个也就能看几个数儿,帖子都写不明白。”帖子便是勒索赎金的信,“要不下山去抓几个读书人回来?”

独山龙说:“这不是有人吗,总有识字儿的。”

魏震海是个笑面虎,背着手,说:“你们,有会写字儿的吗?”

他虽笑盈盈的,可肉票都被他吓破了胆子,哪个还敢开口,半晌,一道虚弱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我识字。”

是已经被抽了十来鞭子的许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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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张粗糙,笔蘸了墨,运笔的手虽发颤,可落在纸上的字却稳稳当当。许明意站在木桌前,应着响马的要求,写完了第一封勒索信。魏振海瞧了眼,嘿然道:“这小子这字儿写得比师爷好。”

独山龙笑骂:“你他娘的字儿都不认识,懂什么好坏。”

魏振海说:“咱虽然不识字儿,可好赖还是看得出来的,”说着,他将信给独山龙看,独山龙本就是个兵油子,大字不识一个,瞧了几眼,这笔字确实叫人看着心里舒畅。

魏振海:“大哥,是不是?”

独山龙哼笑了声,对魏振海道:“这儿就交给你了。”

魏振海点头道:“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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