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舌尖抵着后齿根,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掏出黄纸一张,两下撕扯,扔在地上道:“这是狗。”
一点灵光落在黄纸上,扁平纸张仿佛被充了气,倏然胀大,长出耳朵尾巴四条腿,一条黄狗吐着舌头,往玄石身上蹭过去。
玄石叠声道:“快收了你的神通,狗尾巴快摇断了。”
黄狗尾巴摇成了风火轮,围着玄石转了几圈又挨又蹭,最后抬起了一条后腿——
沈杞:“收!”
他话刚落音,黄狗就变成了轻飘飘的纸片儿,尾巴原本没断,被沈杞一把扯断。
尾巴扯断还不算,他手指动了动,将那抬起的后腿直接碎成了沫。
玄石和长剑没有揭穿他的毁尸灭迹,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沈杞重新扯起袖子,指着臂上黑乌乌的图腾道:“这是狼!”
玄石其实也没看出来狼和狗的差别,只是不由自主地想,幸好不是刚刚那种摇着尾巴就抬后腿的东西。
仔细地观察沈杞胳膊上的黑狼图腾,玄石没看出威风,却觉得亲切。
他瓮瓮地道:“那你说说这只狼的事。”
沈杞:“……”
话到嘴边才恨自己不是个说书先生,他竟不知从何处说起。
玄石是个善解人意的石头精,见他嘴唇张合不停,却始终说不出成句的话,好心地道:“不用急,你可先说说我叫什么。”
“沈珏。”沈杞舒了口气:“表字忍冬。”
玄石想了想,“那我往后就唤珏。”
又问他:“那山兄叫什么?”
沈杞刚想说你怎么不自己问他,又一道妖风刮过来,沈杞连忙警惕地望着湖面。
妖风这次不曾作怪,只是卷起山中花瓣无数,鹅黄粉红雪白的花瓣被风卷浮,在空中拼凑出一个字:
衡。
稍后又被清风打散,重组起来,这回又是两个字:
景铄。
沈杞打心眼里不想做传话筒,只是面对不识字又充满好奇的玄石,他咬了咬牙,恶狠狠地递话:
“他叫衡,表字景铄。”
湖水轻轻拍打堤岸,芦苇在风中倾倒,花瓣像一场雨,扬扬又洒洒。
珏看着眼前的景色发了一会儿呆。
乌黑玄石从中心向外崩裂,一道道裂痕仿佛一道道伤疤。
最中心的石头精露出本来面目,一颗通体碧绿莹润的翡。
翡石传出声音,没了瓮声瓮气的隔档,嗓音清朗又低沉。
他唤了一声:“景铄。”
白玉山一动不动,许久之后,山顶瀑布飞溅中传过一道应答:
“嗯。”
“景铄是何意?”
不识字的石头精问。
他光溜溜一粒石头,无眼无眉,也不知在问哪个。
沈杞和苏栗都以为白玉山会回答,然而白玉山似乎哑了嗓子,久久都不曾吭声。
一时空山无语。
白玉山也记不清哪一年了,不外乎是个春天,有杨花在飞,上空雪白。
飞舞的杨花里,他还是凡间帝王,漫漫午后难得起了兴致,领着小妖精逛自己的花园。
皇城建筑四四方方,讲究庄重朗阔,花园也一样,小桥和流水,花草和树木,清风与明月,都被高墙圈在方正格子里,他逛过无数回。
走进园子的时候,牡丹和芍药开成了彩云。
浓郁的花香让小妖精直接打了两个喷嚏。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觉得动物嗅觉过于灵敏似乎也不完全是件好事。
花朵们被花匠打理的鲜妍欲滴,看的多了,也只是寻常。然而身边多了一个不寻常的人,仿佛花草都换了张崭新脸。
他饶有兴致地赏着花草走走停停,小妖精一身黑衣短打,先时还缀在他身后一步距离,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同他并肩的位置,最后连手背都蹭到了一处。
他斜睨了一眼,却懒得同僭越的小妖精计较,随他挨着蹭着,时不时碰一下自己的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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