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光元年,京城里最后一场雪过去了许久,忠勇侯府外停了辆马车,不多时,一女子身穿素白衣衫,披着天水碧颜色的斗篷出来,后一步出来的男子还在嘱咐,女子轻轻点头,接着转身上了马车。
萧炯见马车行远,自己才回了府。
未时一刻,太监奉着热茶进了明德殿,坐在龙椅上的人端起茶盏,“萧家小姐走了?”
“是,沈大人方才来报,不敢惊扰陛下午睡,所以让奴才代言。”
“嗯。
姜玉振神色缓缓,嘴角还有不太明显的笑意,先帝驾崩已过半载,如今尚在国丧之中,姜玉振下令停了大半的宫灯,尤其明德殿内,夜里都只在外间留了两盏灯。
姜玉振开始做梦,夜里没了时辰,姜玉振觉得自己还是十六岁,梅园里的红梅如宫灯一样明艳,夜宴中途逃出来,梅香雪冷,姜玉振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只是好景不长,身后一声“殿下”,姜玉振正待笑着转身,嘴边的笑意却骤然消失,雪色褪去,姜玉振缓缓睁眼。
姜玉振神色淡淡,再次合上眼,只是身边突然有冷风起,像极了梅园的雪夜。姜玉振皱起眉毛,殿内怎么可能有风,李方做事若是如此不谨慎,也不可能跟在自己身边许多年了。
“李方。”
未有回响。
姜玉振察觉不对,坐起来继续看向外间,“李方!”
四周还是安静得吓人,姜玉振不由地身上一颤,只是身旁多了一点呼吸声。
姜玉振缓缓侧头,只见一人站在床边,一身黑衣,眉宇是藏不住的狠戾之色。
姜玉振脸色惨白,手却慢慢摸向枕下。
匕首带着风声插进萧焕胸口,动作干脆利落,萧焕一声冷笑,暗自赞叹不愧是自己教出来的身手,然后握住姜玉振的手慢慢把匕首拔出来,刃上滴血未见,姜玉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人死不能复生,死了的鬼岂能奈何活着的人,不过眼前鬼没有烟消云散,姜玉振也没有从噩梦里醒来,“你已经死了。”
“是,我是死了,我变成鬼来找你索命了。”
匕首落到地上,铮铮声有些刺耳,姜玉振仰起头盯着萧焕,神情似有恍惚,几段可数的沉默之后,姜玉振嘴唇颤抖,“阿焕…”
萧焕脸上的狠戾仿佛散去些许,看起来有点茫然,只是很快又恢复,右手掐住姜玉振的脖子,年轻的帝王身体还有些瘦弱,据说是先帝驾崩之后日夜伤痛所致,姜玉振呼吸越发困难,嘴唇只能呢喃地发出极低的声音。
好像还是六年前,稚气未脱的皇子少年老成,却在和萧焕独处时,会轻声喊“阿焕”,然后更加放肆地说些话,当然,萧焕比他放肆得多。
脖子上的力道松开,姜玉振用力喘气,又伸手去摸到萧焕冰凉的衣衫,“你在哪…”
姜玉振的头发尽数散开,寝衣也凌乱,露出有些苍白的皮肤,在暗淡的夜色里更加冷淡,姜玉振去抓萧焕的手,“对不起,是我不好…”
外面的两盏灯透过帘帐透进来一些光,暗沉沉的光线落出来,姜玉振拉起萧焕的手贴着自己的脸,“好冷,阿焕。”
以前也是如此,姜玉振怕冷,却又玩心重,喜欢往雪地里跑,玩得双手冰冷就过来贴住萧焕,笑着说冷,彼时萧焕眉毛一挑,扔过来一把剑就与姜玉振过了几招。
姜玉振没赢过,也来不及赢,萧焕死在了二十六岁,死在先帝驾崩那年的冬天。
姜玉振靠在萧焕身上,脸还在萧焕手心上蹭,“对不起,我…你回来好不好?”
“你想我回来吗?”
姜玉振抬起头,“你答应要陪我的,要一直护着我。”
“那你为什么,背叛我。”
萧焕的声音并不重,但有股尖锐的阴冷气息,戾气浮在表面。
“我…阿焕,我,”姜玉振眼圈渐红,“我没有,你信我好不好?”
“你叫我怎么信你,”萧焕声音如鬼魅一般有形,缠绕过来,欺身压在姜玉振身上,双腿跨在姜玉振身上,手轻轻按在姜玉振喉咙上,“除了你,还有谁能调动羽林卫。”
“不是…真的不是。”
姜玉振眼中湿润,“我已经处死了高远,是我不好,没能保护你。”
萧焕冷笑,这位幼年的皇子,年轻的帝王,有着聪明的头脑,和狠毒的心肠,自己早就知晓,却偏偏自以为自己会有所不同。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不知…”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能让你和我一个模样。”
萧焕早已不复从前意气风发少年郎的模样,曾经的少年将军,披甲簪缨,鲜衣怒马,站在那里就是一身的力量和气势,可如今,他身姿未变,神色却完全变了个人,一张脸都透露着阴鸷,眼睛像埋在土里几百年的绢,早已腐烂破败,又散发出恶毒的气味。
姜玉振确实害怕了,这是梦?或者不是?自己亲眼看见萧焕倒在血泊之中,他怎么可能还活着,更像是鬼!一身怨气来追魂索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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