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紧紧盯着那张平静若深的面孔,片刻像是明白了什么。
&esp;&esp;“也对,老夫还未拿出酬答。”严庄微微一笑,目光向外眺去,“京郊有良田百倾,奴仆数十,现在都属于李郎了。”
&esp;&esp;良田百倾,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esp;&esp;可当他抛出这个十足丰厚的诱惑后,对方却仍是不为所动:“严老误会了,我对种田没有兴趣。”
&esp;&esp;严庄慢慢皱起额头:“还请先生明言。”
&esp;&esp;闻言,李明夷终于放下已经锃光瓦亮的手术刀柄,起身与之相对:“手术只能让一个病人复明,阁下却有能力让地牢中的所有人重见光明。”
&esp;&esp;他说得风轻云淡,神情却不假玩笑。
&esp;&esp;严庄额角跳动一下,万想不到这位投机的年轻人竟还是个良善。只是这要求未免太高,他勉强挤出一个的笑容:“你要的酬金未免太昂贵了。”
&esp;&esp;对方却道:“比起阁下的无限前途,应该不算贵。”
&esp;&esp;这话倒说到严庄的心坎上了。
&esp;&esp;因眼疾一事,他和其他近臣已经被安禄山迁怒数次,如能揽下这笔功绩,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远比那些只知道战场杀戮的武夫得意风光。
&esp;&esp;严庄眼神忖度片刻,笑容越发深长。
&esp;&esp;“好,老夫可以答应你。但事只成了一半,老夫也只能先支付一半的诊金。”
&esp;&esp;在严庄的安排下,关押在长安地牢的普通百姓随后便被陆续被放出。
&esp;&esp;但也仅限于无官无职的良民,身负官职的一众官医仍没有任何被释放的迹象。
&esp;&esp;严庄浸淫官场多年,自然不会被一个医者轻易拿捏,深谙银货两讫的必要性。
&esp;&esp;而那位大胆向他讨人的年轻郎中,似乎远比他想得更沉得住气,并未对此提出异议,反而十分配合地照料着术后的病人,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
&esp;&esp;十一月中,随着长安的局面稳定下来,安禄山宣布班师洛阳,准备在自己钦定的燕都迎接新时代的降临。
&esp;&esp;年关前日,足足等待了月余的中书郎严庄又为他献上一个弥足惊喜的贺礼。
&esp;&esp;那贺礼的名字叫光明。
&esp;&esp;“臣已经令那李医夫在他人身上试过,果真可令其重现光明。陛下承天受命,天下莫不追随,出现此等神医,更是上苍的襄助。”
&esp;&esp;在喜怒无常的暴君面前,即便是严庄也不得不保持阿谀之态。他小心谨慎地弓下背脊,尽量低下被腥臭味熏皱的脸,笑着奉承了几句。
&esp;&esp;“天命如此。”安禄山似乎很被这番言词取悦,浮肿的面孔上逐渐露出胜者的微笑,喃喃将此话重复几次。
&esp;&esp;他挥手拍案:“你命他好生准备,十五之后,朕要亲眼看看洛阳春色。”
&esp;&esp;严庄忙称是。
&esp;&esp;初一至十五皇帝要宴请燕军诸部将领,已经唾手可得的宰相位置,他只能耐心再等半月。
&esp;&esp;就在君臣两人各自打着算盘时,一声轻微的爆炸声响忽然从冥冥的夜色中传来。声音不重,却像一个被踩中的炮仗,当即炸得皇帝变了脸色。
&esp;&esp;严庄神色一凛。
&esp;&esp;自重疾缠身,安禄山性情越发暴躁,听不得任何嘈杂声音。这个元旦更是大燕立国后的首次,为立国威,朝廷早已下了禁令,不准洛阳百姓遵旧朝规矩在元月解开宵禁。
&esp;&esp;——刚才那声音倒像是爆竹。
&esp;&esp;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节骨眼上惹怒皇帝?
&esp;&esp;若是李唐旧党的行动暗号,那就更不能坐视不理。
&esp;&esp;警铃大作的严庄立刻调遣宫内亲卫,赶在皇帝发怒之前,亲自率领他们搜寻贼党。
&esp;&esp;噼里——啪啦。
&esp;&esp;一连串轻重不等的爆竹声响自行宫的四角八方传来,严庄恨不能脚踩火轮赶去扑灭,可刚扑到一处,另一处的爆竹声又响起。毫无章法的布阵,就像满宫乱窜的老鼠,虽不能产生任何威胁,但吱吱的声响也够烦人的。
&esp;&esp;而几只被捉住的“老鼠”,竟然是行宫中的太监。
&esp;&esp;看着这些卑贱的面孔,一种不妙的猜测浮上严庄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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