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至尾,不明白的向来都只有秦思意。林嘉时太早看穿了钟情,以至于此刻的他不会想到那些过分天真的可能。老师在第一节课上就讲述了投入与回报的不确定关系,不止含括了金融与资本,也暗指在人际交往中付出的感情。秦思意或许会忘记那些数年前被一笔带过的简单论点,但林嘉时不会。他把每一句都认认真真记在了脑海里,将其一板一眼地套用进了自己与前者的社交关系。秦思意是曾经被林嘉时选中用以改变命运的工具,可是他算漏了风险,忘记了足以左右选择的真心,在经年累月的相处间,彻底消抹了晦涩难堪的本意。他再清楚不过情感更需要等价的交换,而和自己所渴望并得到的友谊不同,钟情想从秦思意身上索取的,显然还要更多。时光若是向前倒退半年,林嘉时或许还愿意给出正向的提示。可如今的秦思意甚至望不见自己的未来,遑论要以一个原本就难以被接受的身份留在钟情身边。趋利避害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对于学校里的多数人来说,这更是最重要的必修课。秦思意未必已经被归为后者,但显然,他也不可能再为那些人带去任何利益。林嘉时不会把自己的话定义成对对方的保护,他更愿称之为暂时的指引,在命运重新步入正轨之后,自然也会诞生新的选择。——航班起飞之前,秦思意拍下了一张窗外的夜景发给钟情。后者被父亲安排跟进一项简单的合作,因此要比他们再早几天回到l市。收到那张照片时钟情正同玛蒂尔达一起前往预定好的餐厅。l市经历着有史以来少见的高温,路旁的玉兰树在花谢之后被迫面对烧灼般的炎热,纷纷呈现出一种将要干涸枯死的病态。玛蒂尔达没能去到原本计划好的植物温室餐厅,不太高兴将嘴撅得老高。两家的子公司在医药方面有着长期的合作,因而整个暑假几乎都在与对方的接触中度过。钟情的态度说不上热情,玛蒂尔达又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近两个月的相处下来,反倒还不如最开始那一眼的惊艳。“richard,你请别的女孩子吃饭的时候也会一直看手机吗?”平心而论,大多数情况下,钟情的行为都礼貌且绅士,玛蒂尔达其实很少有机会像这样指出对方的失礼。他像一台被设定好完美程序的机器,只在特定的条件下,触发一些不合规矩的事件。“我没有请别的女孩子吃过饭。”
这句话之后,钟情仍旧没有放下手机。他好像在回复什么绝对重要的信息,哪怕延误一秒,都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在分心。”玛蒂尔达点完了餐,将菜单合上,递到了一旁的侍应生手里。她美丽而卷曲的金色睫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可钟情并不关心,只在她抱怨的句尾敷衍一般将视线调动了几秒。“如果你想找人调情,可以联系前几天那个男孩。”后者终于将手机放下了,坦然地用指尖将它推到烛台边,像是预知了不会再收到新的消息。“我可不会喜欢你这么无趣的人。”玛蒂尔达反将一军,顺带不满地朝钟情眨了下眼。见对方确实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她于是好奇地问到:“是先前派对上的少年吗?一整个假期我都没有见你对其他事情这样热衷过。”“嗯。”钟情点了点头,“明天我要去接他,之后应该会没什么空余的时间。我们最好在下午把剩下的条目做一个汇总,其他的可以交给我父亲的助理去安排。”“天哪!”玛蒂尔达为钟情的死板发出了一声惊呼。她有些夸张地深吸了一口气,继而向桌前靠近,不可思议地说到:“我当然知道那些事情没必要全部经手。我是在和你聊天!聊关于同龄人的,私人的话题!”她在语毕之后愤愤展开了餐巾,随手铺在腿上,接着感慨:“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个风趣的人。”“那只是装给萍水相逢的路人看的样子。”侍应生给钟情递上了一杯气泡水,餐厅不向未成年人提供酒饮,只有玛蒂尔达点了杯混合果酒。后者举起酒杯抿了一口,似乎终于平复了些心情,在将杯子放回手边后重新看回钟情,玩笑着说到:“我倒宁愿你维护好那张面具。”这句话说完,玛蒂尔达并没有停下。她很快便接上了自己先前的话题,压低了嗓音,悄声问:“你在面对他时也会这样吗?”“谁?”钟情向对方确认。“派对上那个少年,我人生中的第一个舞伴。”玛蒂尔达看得出,钟情的表情在自己的前后半句之间微妙的变化。事实上,即便不给出明确的答案,她也已然猜到了会是怎样的结果。符合预期的反应让玛蒂尔达的内心无比满足,甚至没有等到对方开口,她就骄傲地扬起了下巴,摆出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看来你已经知道结果了。”钟情笑起来,不为无意间暴露的失态而感到羞惭,反倒好整以暇地用相似的目光回看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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