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里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臭味。叶安年的向来对这些刺激的味道很敏感,乍一踏入牢内,呛的直咳,赶紧抬起袖子捂住了口鼻。走在他身侧的子末见状,在自己腰间摸索了一番,解下一枚小巧的香囊递给他。叶安年见那香囊上还绣着墨菊花样,觉得应该是这小衙役很珍贵的东西,推拒着不肯收。子末道:“你拿着,我还有的。”见他执意要给自己,叶安年不好推拒,便收了放在鼻底嗅着,然后轻声对子末道了声:“多谢。”子末只觉得他声音清泠好听,人也温柔,微微一笑的样子又那么好看,可比他家主子那大魔头好的多了。心里正美呢,那狱卒在前面一个牢房面前停了下来,拿钥匙将牢门打开。“叶安松就关在里面,你们有话快说,我就在外面守着。”“好,有劳你。”叶安年对那狱卒道。狱卒点了下头,把自己手里提着的风灯递给子末,就转身走了。“那,叶公子快去吧,我就在那边等你。”子末道。叶安年点点头,走进了牢房。子末往远处走了一点,确保自己能听见这边的动静,又听不清叶安年他们的谈话,就停下了脚步。叶安松所在的牢房是单独一间又暗又小的,除了在靠近屋顶处的外墙上开了一小扇天窗透气,便没有其他光源了。牢房里又黑又潮湿,只有一张缺了腿的破桌子,上面点着一只烧了大半截的蜡烛。地上铺着干草,角落里乌糟糟一堆,满是排泄物的腥臭味。叶安松就那么披头散发的趴在那堆干草上,要不是看到他背脊的微微起伏,叶安年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许是听见有脚步声靠近,半死不活趴在地上的人颤抖着肩膀,抬起头来。叶安年就从那干枯杂乱的头发里,看到了一双浑浊无神的眼睛。叶安松猛地愣了一下,而后却笑了起来:“看到我如今这个样子,你满意了?”叶安年站在距离他两三步远的地方,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并没有说话。“呵呵,”叶安松冷笑了一声,“我这双腿,废了。不,应该说我现在已经瘫了。三年牢刑,就算能活着出去,后半辈子也要躺在炕上让人伺候着。”“叶安年,我承认你赢了。想笑就笑吧。”“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叶安年淡淡道,“也并不想跟你争什么输赢。”“那你来干什么?”叶安松拼命用两个胳膊支撑着自己,艰难的抬头看着叶安年。“体验一下居高临下看你的感受。”叶安年垂眸看着叶安松,语气却又冷又平静。从前他在叶家时,叶安松总是在人后想方设法的欺侮他。
他洗衣服时,扯他的头发;他淘米洗菜时,往他的盆里扬沙子和土;他喂鸡时,将一脚将鸡食盆踹翻,然后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嘲笑他可怜的像只狗。叶安松愣住,片刻后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发狂发癫,笑得自己浑身哆嗦,笑得一口唾沫呛进喉咙,咳的差点死过去。“咳……咳咳!所以呢,这种感觉如何?”叶安年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唇角一勾:“还不错。”他说完,没有做任何停留,转身走出了牢房。子末见他出来提着风灯迎了上来,那狱卒给他们指了出去的路,便回去锁牢房门了。叶安年跟着子末在一座座昏暗腐臭的牢房中间穿梭,终于看见了大牢的出口。他抬脚迈出大牢门槛的那一刻,身后隐隐传来叶安松撕心裂肺的哭声。看完叶安松,已经过了晌午了。两人辞别姚钧,找了个饭馆简单吃了些东西,就坐上了回甜水镇的马车。这两日发生了太多事,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下来,人就觉得异常慵懒疲惫。叶安年懒懒的倚在马车软软的靠垫里,闭着眼睛小憩。他很困,却睡不着。心里一直在翻来覆去的琢磨江竹和姚钧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有心事?”耳边突然传来江竹的声音。叶安年眼皮抖了抖,睁开眼,就见江竹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双手撑在他身侧,正俯身看着自己。“……没有。”叶安年将脸扭向一边。两人离得很近,江竹温热的鼻息喷在他脸上,酥酥的,像是把小刷子在心上挠痒痒。江竹却像没听到似的,朝叶安年眨了眨眼睛:“有心事就说么,心病我也能治的。”“真没有。”叶安年抿了抿唇,感觉自己不争气的心脏跳的好像要失控了。“你那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江竹道。但他还是起身坐好,没再继续逗叶安年。叶安年轻舒了口气坐直身子,侧头看了江竹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你和姚知府,真是因为给他看病认识的?”不怪他多想,姚钧见了江竹那样子,活像见了猫的老鼠,那腿就没站直过。要不是公堂上闲杂人太多,叶安年怀疑他都要跪下来给江竹磕几个。“这个啊……”江竹清了清嗓子,“我跟他之间确实有那么点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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